也談翻譯
日前讀到書友關於普希金長詩《葉甫根尼·奧涅金》翻譯的議論,忍不住要來插幾句嘴。因為在下正好譯過這部作品,當然沒有出版,只是拿來練筆。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在那大革文化命的年代,一天,在造紙廠工作的友人在廢紙堆中發現這本俄文書,精裝六十四開本。他想起我在自學俄文,便把它撈出來給了我。那時我自學俄文的教材只有一本,兩卷本的《現代俄語語法》,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書中例句皆來自於俄羅斯文學經典,可以說是句句珠璣,我每句都不放過,用它們操練的不止是俄文,還有中文。
所以拿到這本普希金經典我如獲至寶。初生牛犢不怕虎,二話不說就開筆翻譯。我粗通俄語,對詩歌一竅不通,難度應該超乎想像吧?可奇怪的是,我竟一帆風順地把它從第一行譯到最後一行。甚至保持了十四行詩的整齊體例。我還記得是寫在四本活頁紙芯上,每卷一本。字跡極小,竟然在六十四開的紙上排了雙列,為的是便於收藏和傳閱。對了,我不少家人好友都傳閱過這一譯稿。後來我以初中學歷考上華東師大比較文學研究生,也有它一份功勞。因為報考時我將它當作敲門磚寄給了導師王智量老師。
以上是題外話,正題是:我認為《〈葉甫根尼·奧涅金〉并非書友談論的那麼難譯,至少從俄文原著看是這樣。事實上,跟其他大多數俄羅斯作家相比,普希金是最好譯的一位。我後來弄到一本十九世紀俄羅斯經典作家經典作品的俄文原著,書中收的普希金作品是中篇小說《上尉的女兒》,我也把它譯了一遍。也是出奇的順風順水。
我要說的是,越是大師的作品越好譯,因為他們文字簡潔,用詞樸實準確,深厚的文學素養使得他們天然去矯飾,不需賣弄才學以炫人耳目,反而雅俗共賞。萊蒙托夫、屠格𣵀夫、托爾斯泰、契訶夫都是這樣的大師。記得那本巨無霸書中收有上述作家的作品是萊蒙托夫《童僧》、《當代英雄之塔曼》、屠格涅夫<阿霞>、《獵人筆記》(選章)、托爾斯泰《高加索的俘虜》、契訶夫<帶閣樓的房子>、<帶小狗的女人>。至今還留存的手稿就只有<阿霞>了。
反而自學成才的高爾基作品不好譯,那本書中收有他的<海燕>和《俄羅斯漫遊散記》(選章)。他愛用俚語、俗語、生僻詞,還喜歡寫長句,要從那些彎彎繞的各種從句中繞出來,還真得有些功力。翻譯高手或許可以讓它們放出異彩,但對於我這種新丁來說,就力不從心了。
幸而這本書打頭陣的是普希金,殿後的是高爾基,否則便是初生的牛犢也會怕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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