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6日 星期三

賴明珠翻譯村上春樹作品得「旭日雙光章」2023等





星期日文學.翻譯.村上春樹.賴明珠:香港出版的村上春樹更接近原版

2018/10/7




本屆諾貝爾文學獎,原擬十月第二周頒發,因事延至明年,雖如此,仍舊是各國文學家與評論家所矚目的焦點,而「村上春樹」這個名字,也不免再次被提置於鎂光燈下。
翻譯村上春樹作品三十餘年,賴明珠是真心地將自己放進每一本小說中,以致獨特風格的翻譯語言,延綿村上春樹風潮披靡數世代文藝青年,賴明珠譯筆作派直爽,自然無鑿,讀者閱來,恍若親耳聽見村上春樹或獨語或談笑,讀者與作者之間,遂有了如同密友間話家常談心事的親密與自在──大膽說一句:若無賴明珠的翻譯,也許也不會有如今這麼多這麼瘋迷地、傾心追隨的村上迷。至於,年屆七十的村上春樹,這位長跑型小說家,與諾獎究竟有緣無緣?則又是另一項難說的趣謎。
外表清爽,談吐溫和,賴明珠本人給人的印象是再自然不過的,彷彿她天生就該有一雙清澈如小湖的眼神,彷彿她生來就該用這樣的聲音說話。
無可否認地,在她纖瘦的身軀裏,蘊藏了三十多年來解讀村上春樹最深刻的能量,她以自己覺得應當如此的方式,詮釋了村上春樹數十部小說與隨筆。
一支譯筆啟發數代文青
「我並沒有特別覺得自己擁有怎樣的譯法,而是自然而然地覺得這邊該是什麼,就用什麼樣的語言,如果我們讀村上春樹的日文原著,會發現他就是使用像普通朋友之間的日常談話那樣的語言,一點也不艱難,我所做的就是在決定要用什麼詞彙時,就把自己推進小說的情景中,去設身處地揣想,我在這樣的情况下會說什麼話、做什麼事。」賴明珠說。
一切彷彿發生得再自然不過──一開始,賴明珠為《新書月刊》雜誌寫了一篇介紹,推薦這位在台灣還沒有人聽聞其名的日本小說家,當時,正是村上春樹在日本出版《尋羊冒險記》、即將成為「八○年代文學旗手」的時間點。雖然介紹刊出後,雜誌便停刊了,但當時《新書月刊》的總編輯周浩正後來卻到時報出版社擔任總編輯。
「我問他,時報有沒有興趣出版村上春樹的作品,結果他說,得翻譯出來才能決定。於是我譯了《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寄到時報出版社,半年後,時報才決定出版《1973的彈珠玩具》。後來文學線主編陳雨航要我再翻一本短篇,我譯了《遇見100%的女孩》,這本短篇小說的原名是《看袋鼠的好日子》,陳雨航建議採用《遇見100%的女孩》這篇同名短篇當作書名,好讓讀者更感興趣,其實是很成功的決定!」她說。
誕生於食譜的外國語
探問賴明珠本身最喜歡的村上春樹作品,答案是:《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回想起小說情節,賴明珠再三回味着小說家豐富的想像世界與傑出的敘事功力,特別是小說中閃爍淡金光芒的獨角獸的風景,以及觸摸頭骨以讀取夢境的讀夢者設定,還有影子與本人之間竟能夠對話,甚至截然分離,都是始料未及的驚人創意。「時報出版他第一兩本小說:《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時,我就已經覺得他筆下的每一段情節都非常有獨創性,雖然那時我才剛剛開始翻譯村上春樹,但至今重讀《遇見100%的女孩》,裏面有許多想法都讓我非常佩服。」
在翻譯村上春樹的過程中,即使村上的文筆白話而流暢,不過,賴明珠也曾偶爾遇過中日文之間詞彙對應的問題。
她說,漢字是很活的語言,可以適時大膽地去嘗試,而村上春樹從小一邊接受身為國語老師的父母純正的日文教育,另一方面自學自讀了大量西方文學與美國小說;他出生在傳統文化深刻的京都,但從小便搬去國際化都會的神戶生活,賴明珠曾讀過一本他和村上龍的對談,其中記載道,村上春樹從小父親就要他背誦《枕草仔》《徒然草》《平家物語》,家中餐桌上的話題經常是《萬葉集》等日本古典文學名著。這一點可以從《1Q84》中的深繪里會背出整段《平家物語》來窺出端倪。中學以後,他父母為他訂閱了《世界文學全集》、《世界史》等等,這些都為他建立雄厚的東西文化教養基礎。而另一方面,神戶當地聚集了很多水手,他們通常會留下讀完的小說,所以在舊書店裏可以買到很便宜的英文小說,神戶也有許多讓水手放鬆的酒吧,在《身為職業小說家》裏,村上春樹便寫道,他十五歲時意外得到一張Art Blakey的公演門票,那是他第一次正正經經地聽爵士樂的現場演奏,對他而言是天啟般的震撼。
音樂和文學的早熟經歷,以及日後的旅行與翻譯生涯,使得村上春樹的日文融合了相當大量的外來語,包括英文、德文、法文、俄文、希臘文與義大利文。對於賴明珠來說,要理解這些外國語的脈絡與意義並非易事:「對於他(村上春樹)來說,這些語彙可能是很生活化的東西,但翻譯時,我便必須去查很多資料,尤其以前沒有網路,他筆下的那些異國甜點、意大利菜、法國佳餚、各種葡萄酒等,不知道該怎麼翻譯才好,所以我便去買了一部《世界食譜字典》來查,但即使有了字典,往往該找的資料還是查不到,不得已只好就寫信去問村上本人。」賴明珠靦腆說道。
自由香港的村上春樹翻譯版本
有趣的是,後來某些情况,她改採用漢語直接音譯,因而創生了「咖啡歐蕾」這個至今幾乎可在每一家咖啡店menu上見到的詞彙!「三十年前,大家也沒那麼常喝咖啡,而會遇到Café au lait這個字,其實是在《舞、舞、舞》這本小說中,主角特地為美少女雪所調的早餐咖啡。雖然後來也有讀者說應該翻成『牛奶咖啡』,我覺得譯成『歐蕾』更能從文字中感受到咖啡的香味,發音接近,又具有美好的想像力,這樣才能傳遞出原文的氣氛來。我寫過一篇文章,就是談『咖啡歐蕾』是怎麼翻譯成的,結尾我寫道:『咖啡,噢,累!』——真的很累!」
除了台灣,賴明珠也有為香港博益出版社翻譯部分村上春樹的小說,賴明珠說,當中國大陸正在文化大革命時,香港與台灣一樣,能夠相對自由地接受到許多來自國際的信息:「所以村上春樹的文字裏面,那種比較現代化的、自由的東西,馬上就能被香港讀者所接受。」
在台灣,由張致斌所翻譯的村上春樹著作,博益出版社所發行的即是賴明珠翻譯的版本,例如〈象的消失〉(台版收錄於《麵包店再襲擊》)、《開往中國的慢船》、《神的孩子都在跳舞》,但正是因為翻譯需要某些「香港特色」,因此書名上做了一些更動,「香港確實是想跟台灣做出一點不一樣的區隔,所以像《開往中國的慢船》,香港版便取名《開往中國的Slow Boat》;《神的孩子都在跳舞》則叫做《天國子民在舞蹈》。香港希望自己的版本可以有不同的模樣,所以採取文庫本的設計,因為香港人經常搭電車上下班,所以特意採用小開本,方便裝在口袋閱讀。比較特別的是《夜之蜘蛛猴》,雖然書名相同,但裝幀設計上都更接近日文原版。」
在賴明珠看來,香港在接收文化與藝術新知方面,和台灣一樣享有相當的自由空間。她特別提及近月去馬來西亞的經驗,在馬來西亞,意想不到居然有非常多村上春樹的忠實讀者,「許多馬來西亞的村上春樹讀者是讀繁體版的,這也牽涉到他們內部的語言問題:雖然官方已開始推行簡體字,但出版和報紙都是繁簡並行的,甚至出現標題用繁體字、內文用簡體字的現象。但在地的文青們分享村上春樹作品時,都習慣讀我翻譯的版本。而且馬來西亞的年輕創作者也相當多,寫詩的人尤其佔多數,確實讓我非常佩服」。
「獎外獎」頒發前
近來媒體報道,瑞典學院宣布諾貝爾文學獎將延後頒發一年之後,瑞典百多位文化界人士宣布成立「新學院」想創造一個全新、獨特的授獎程序。準備頒發「獎外獎」。由瑞典各地圖書館員提名,獲提名的四十七名作家由全球書迷網路投票,經過三個月三萬多人投票後,產生四名入圍名單。包括日本作家村上春樹、英國作家尼爾.蓋曼、加拿大越南裔女作家金翠、法屬瓜德羅普女作家孔德。已籌得獎金一百萬瑞典克朗。預定於十月十二日宣布得獎者,十二月九日頒獎,並將於頒獎後解散組織。
「我希望他(村上春樹)不要拒絕這個獎,看在那麼多讀者盼望的份上,就接受吧!」賴明珠笑着說。「不過他本來就喜歡打破框架,為什麼一直無法得諾貝爾文學獎呢?我覺得,在〈唐古利燒餅的盛衰〉中,他就對一個組織竟然使用烏鴉來判定燒餅的好壞,烏鴉們互相猙獰爭奪,甚至彼此啄瞎眼球的場景描寫充滿了反諷意味。」
據說村上春樹已經表示只想專心寫作,婉拒「獎外獎」了。他還說過「讀者就是我的獎」。他寧願在網站上於限定期間接受讀者來信,並直接回信。
關於文學獎,他在回答一個讀者祝賀他獲得「卡夫卡獎」時,曾經回信道:「……我覺得文學獎並沒有那麼重要。小說家本來的工作是把沒有具體形式的東西,傳送給沒有具體形式的靈魂。這以有形的『獎』來評價,我常常(或偶爾)會想到好像有點不對。對我來說真正的勳章,是自己發覺寫出某種好東西時的感覺,和擁有買下那本書閱讀(願意繼續讀)的優質讀者。有了這兩樣之後,文學獎感覺好像只是附加的『贈品』而已。媒體如果沒有具體的東西很難報道,因此會蜂擁而上。但作家和讀者的真正關係,並不是這樣,而是更溫暖的,眼睛看不見的東西。更安靜、更長久的東西。這樣說好像在給祝賀澆冷水似的。不過因為我沒去過布拉格,所以正期待。而且卡夫卡又是我最喜歡的作家,能領到冠以他名字的獎,我當然很高興。對了,幾年前也領過和喬伊斯有關的獎。」
可以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小說家
賴明珠認為,村上春樹小說中的至高關懷,仍然是日本迄今所背負的某種大歷史的責任,例如《聽風的歌》中,酒保傑是中國人的角色設定,「村上春樹其實非常在意日本對中國的歷史責任,比如《發條鳥年代記》、《尋羊冒險記》之中,斷續提到滿洲的殖民與戰爭、以及飼養羊群的目的,但他直到那個階段,都還只隱約地提及一些端倪。」
這種曖昧的歷史意識,直到《刺殺騎士團長》終於明白地大幅揭開:「我覺得村上春樹每臨屆一個人生關頭,就會寫一本大分量的小說,例如《挪威的森林》是他四十歲前的總結;《海邊的卡夫卡》是五十歲前的總結;六十歲前的總結是《1Q84》,《刺殺騎士團長》就是他七十歲前的總語。在小說中,他提到南京大屠殺,提到納粹集中營,坦然地討論東、西方歷史的主要戰場,在我看來,他是第一個坦率揭露以往其他日本作家秘而諱之的歷史傷痕。真是勇氣可嘉。所以,我覺得《刺殺騎士團長》除了在講述某個人生階段,也論及了歷史的許多方面,更包括普世的人性。」賴明珠說。
隨即,她又笑笑說道──她覺得,除了諾貝爾文學獎,村上春樹也應該得諾貝爾和平獎──「村上春樹的文學調解了中國跟日本、韓國跟日本這兩組敵對國家的某些問題,在他的讀者之中,韓國人跟中國人佔的比例是最高的,我覺得,村上春樹把他自己所思索的、關於戰爭與和平的觀念帶到世仇之國,應該頒給他雙料諾貝爾獎哪!」
此外,賴明珠也說,村上春樹的藝術品味更是超越時代的:「他每次都為讀者翻譯或提及優秀的音樂家跟文學家,例如《聽風的歌》就提到Bob Dylan,又例如他翻譯卡佛,那時卡佛甚至在美國都還默默無聞噢;三十幾年後,Bob Dylan就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照理說,村上其實是可以當評審委員的喔!又例如,在日本出版的《戀》這部選集中,村上春樹選了世界十篇優秀的戀愛小說,其中包括Alice Munro(孟若),此書九月出版,十月時孟若就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又比方說,他也曾幫石黑一雄寫過英文版推薦序。我覺得村上一直孜孜不倦地努力為讀者推介各國最好的創作者,這是他這個人才能擁有的遠見,非常令人佩服。」
後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開始,想到要見到賴明珠,我整整心悸顫抖了一個禮拜。我從青春期開始讀村上春樹,還記得第一本讀的是並不是《挪威的森林》而卻是輕鬆寫意的《村上收音機》。然而,即使身為十幾年的村上春樹的讀者,一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三十幾年經驗的村上春樹的翻譯專家,我瞬間便覺自己其實空無一物──賴明珠這三個字,對我輩文藝青年來說,即意味着村上春樹,意味着至少數世代的閱讀背景的共同記憶與體感──我能夠在她面前侃侃而談什麼呢?我真的能夠成功完成這次採訪嗎?
出乎想像地,賴明珠既親切、健談又平實,她所說的話,好像僅僅只是在敘述她做了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情,她不將自己擺放在權威的位置,而好像她不過也只是一個讀者──和你我一樣喜愛村上春樹的平凡讀者──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話語溫煦,時而優雅莞爾。
事實上,除了村上春樹,賴明珠也翻譯過大江健三郎和谷崎潤一郎等作家作品,但村上春樹之所以能在華語圈擁有如此大量的讀者與書迷,賴明珠本身的翻譯功夫與語言風格,扮演着無可否認的關鍵角色。我願意這樣說:沒有賴明珠,便沒有今日我們所看見的村上春樹。至於這次村上能否奪得諾貝爾文學獎,或是獎外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個永遠逆游於體制邊緣的奇怪大叔啊!
文 \\ 崔舜華
攝 \\ 吳林伊
編輯 \\ 袁兆昌
電郵\\ literature@mingpao.com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

賴明珠引介村上春樹作品獲日贈勳 泉裕泰:促進相互理解
2023/04/26 20:04



日本駐台代表泉裕泰今天將「旭日雙光章」勳章與獎狀轉贈予台灣翻譯家賴明珠。(日本台灣交流協會提供)

〔記者呂伊萱/台北報導〕翻譯家賴明珠獲日本政府令和4年秋季外國人敘勳「旭日雙光章」,日本駐台代表泉裕泰今天將勳章與獎狀轉贈予賴明珠。痊癒探讚賞賴女士長期深耕譯作、在華語圈引介了村上春樹作品,提升對日本的關注和理解等建立日台友好關係的基礎,功績卓越。

泉裕泰致賀詞表示衷心祝賀,這是為了讚頌賴女士在介紹日本文化及促進日台之間相互理解上功績卓越,特此頒發勳章。

泉裕泰指出,賴女士於日本千葉大學留學後,在台灣的廣告公司工作,期間與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作品相遇,發覺其作品魅力,並於1985年翻譯了三篇短篇作品,於台灣的雜誌發表。這不僅僅在台灣,更是在全世界首例,將村上春樹的作品翻譯並引介至海外。隔年賴女士為專心翻譯便離開了廣告公司,開始翻譯長篇小說,之後長期積極致力於在台灣介紹村上春樹作品。

泉裕泰讚賞,賴女士的翻譯作品達50件以上,在台灣的銷售量超過百萬本,在台灣的年輕族群之間掀起一陣村上春樹旋風。對賴女士的翻譯,最有名的描述就是「簡直就像是村上春樹用中文撰寫出來的」。為了盡可能發揮村上春樹的文風特色,在語順、語感、用詞方面總是十分細心留意。正因為如此,讀者能夠以中文體會日文原文的魅力。

泉裕泰也提到,賴女士的翻譯版本在同樣使用繁體字的香港,以及中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家地區也有許多讀者閱讀。賴女士在華語圈引介了村上春樹的作品,對於日本文學的普及有極大貢獻。譯作包括小說、隨筆、遊記、紀實文學以及文化對談等多種類型,對於台灣的文學、藝術、音樂、電影、學術等等各方面皆有影響。這些皆是提升對日本的關注、對日本的理解等建立日台友好關係的基礎,是賴女士的卓越功績。

泉裕泰引用村上春樹著作《聽風的歌》繁體中文版開頭,「給台灣讀者的一封信」當中提到「我的作品的讀者核心年齡層可以說幾乎沒有改變」。賴女士曾經經手的作品,如今也深深吸引著台灣的年輕讀者,影響著台灣社會。

泉裕泰說,賴女士長久以來抱持著熱情、好奇心與真誠,深耕於翻譯工作,並在家人以及相關人士的鼓勵之下得以實現。能祝賀賴女士獲頒勳章,他覺得非常開心,祝福賴女士及在座貴賓身體健康平安幸福,也祈望日台之間友好關係日益發展,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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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中譯本《美麗的愚者》---省掉 "Tableau"不翻譯,懶惰,不正確

 

美しき愚かものたちのタブロー

Tableau of the Beautiful Fools

 《美しき愚かものたちのタブロ》原田hama 小說
《文春周刊》連載
台灣中譯本:《美麗的愚者》---省掉 "Tableau"不翻譯,懶惰,不正確
為紀念日本國立西洋美術館成立60週年紀念而作
介紹動畫:

2023年4月12日 星期三

On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A New Translation By Yasmine Seale

 

Yasmine Seale

On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A New Translation

Yasmine Seale's work includes poetry, translation, criticism, and visual art. Her writings have appeared in Harper’s, the Nation, the Paris Review, and elsewhere. Among her books are Agitated Air: Poems after Ibn Arabi, a collaboration with Robin Moger, and Something Evergreen Called Life, a translation of poems by Rania Mamoun. She is the recipient of grants and fellowships from PEN America, the Wolfson Foundation, Koç University in Istanbul, and the Columbia Institute for Ideas and Imagination in Paris. At the Cullman Center, she will work on producing a new translation of On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2023年4月8日 星期六

翻譯如何哀而不怨?『詞窮;言不盡意;誤譯 』到 『原汁原味』:19 世紀 如何"多難而偉大的?《被我封殺的感傷:大島渚的電影告白》/《我被封殺的抒情 (中國版)》 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 By Oshima Nagisa;《 另眼看藝術》( Keeping an Eye Open: Essays on Art By JULIAN BARNES )多浪漫?多"華麗"(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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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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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

















    物之哀

    翻譯如何哀而不怨?


    内容説明

    日本のヌーヴェル・ヴァーグの旗手として戦後日本映画を牽引した革命児・大島渚。世界的な映画作家の感動的なエッセイ集。

    目次

    第1章 私の生存の意味(『夜の鼓』について;今井正下手くそ説について;作家の衰弱―『からっ風野郎』批判 ほか)
    第2章 わが思索、わが風土(わが思索、わが風土;歴史と悔恨―アンジェイ・ワイダ;幻の党派の友よ―斎藤龍鳳追悼 ほか)
    第3章 俘虜と天使(衰退というタイトル―小林信彦;重い声―淡島千景;曇りない笑顔―美空ひばり ほか)

    著者等紹介

    大島渚[オオシマナギサ]
    1932年、京都市生まれ。54年、京都大学卒業後、松竹大船撮影所に入社。59年『愛と希望の街』で監督デビュー。続く『青春残酷物語』(60年)、『日本の夜と霧』(60年)でその革新的なテーマと独創的な映像表現が絶賛、「日本のヌーヴェル・ヴァーグ」の旗手として注目を浴びる。『絞死刑』(68年)以降は国際映画祭でも高い評価を受け、『愛のコリーダ』(76年)、『戦場のメリークリスマス』(83年)は海外でも大ヒットした。96年脳出血で倒れるが、99年『御法度』を撮り、奇跡のカムバックを果たして話題を呼んだ(本データはこの書籍が刊行された当時に掲載されていたものです)
    ※書籍に掲載されている著者及び編者、訳者、監修者、イラストレーターなどの紹介情報です。

    知新集:大島渚(Nagisa Ohshima1932-2013)《被我封殺的感傷:大島渚的電影告白》/《我被封殺的抒情 (中國版)》 大島渚『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妳的存在,鼓舞了世界上的好導演──悼辭/川喜多和子;坂本龍一「他是我的英雄,我有今日要歸功於他。」

     

    • Oshima, Nagisa (1992). Cinema, Censorship And The State. Cambridge: MIT Press. ISBN 0-262-65039-8.
    • 『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2011年、清流出版ISBN 9784860293581  lyricism  以 『中國抒情的傳統』,lyricism翻譯成抒情,恰當

    被我封殺的感傷:大島渚的電影告白

    わが封殺せしリリシズム


    lyricism の定義

    名詞
    1
    an artist's expression of emotion in an imaginative and beautiful way; the quality of being lyrical.

    the lush lyricism of the adagio sections of the second movement

    lyricism の例

    the lush lyricism of the adagio sections of the second movement
    his lyricism is never at the expense of verbal clarity


    1976年(昭和51年)、阿部定事件1936年)を題材に社会の底辺に住む男女の性愛を描いた『愛のコリーダ』を発表。

    Corrida

    (koˈrriða ) noun. the Spanish word for bullfight.


    1976In the Realm of the Senses愛のコリーダAi no Korīda104 min, color.



    ****

    《 另眼看藝術》( Keeping an Eye Open: Essays on Art By JULIAN BARNES ) 

    本書另一處談到"愛之而泣之"處,是談Édouard Vuillard (1868~1940) Misia Sert 的回憶錄中記
    Vuillard 與 Misia 行經甜菜田,他為使她保持平衡,挽著她,兩眼交接時,Vuillard 對泣之。
    Misia 說:
    "It was the most beautiful declaration of love ever made to me."……
    更多


    HCCART.BLOGSPOT.COM

    Keeping an Eye Open: Essays on Art By JULIAN BARNES 另眼看藝術, Édouard Vuillard. Howard Hodgkin

    拿到《 另眼看藝術》( Keeping an Eye Open: Essays on Art By JULIAN BARNES ) 最先讀末篇,記/給Howard Hodgkin ,因為漢清講堂作過記念 Howard Hodgkin 的影片。 15:42...


    多浪漫?多"華麗"(的橋)?


    ***

    19 世紀 如何"多難而偉大的?

    Thomas Mann《多難而偉大的19 世紀》

    多難而偉大的 Wagner


    GESAMEMMELTE BD.10

    adel des geistes高貴的精神

     At the centre of Thomas Mann's Pro and Contra Wagner (Faber) is the lecture he gave in Munich and other European cities in 1933, 

    贊成與反對

    2023年4月6日 星期四

    新知集: 劉紹銘 (1934~2023 《卻顧所來徑 寂寞翻譯事 2013》):中國不是任何一個黨派的。中國是語言 (李歐梵指出:〞中國、台灣的語言已漸行漸遠......)、歷史和文化的母體。《靈台書簡》《渺渺唐山》《二殘遊記第一集》《靈魂的按摩》

     新知集: 劉紹銘 (1934~2023  《卻顧所來徑  寂寞翻譯事 2013》):中國不是任何一個黨派的。中國是語言 (李歐梵指出:〞中國、台灣的語言已漸行漸遠......)、歷史和文化的母體。《靈台書簡》《渺渺唐山》《二殘遊記第一集》《靈魂的按摩》


    https://www.facebook.com/hanching.chung/videos/1357650655085111

    2023年4月2日 星期日

    張華和"小讀者"推薦"譯學書目" ( 約2005)。Proustian Hsu·讀林以亮的《文學與翻譯》2023。錢歌川《翻譯的技巧》?


    錢歌川是現代著名學者、散文家和翻譯家,在教授學習英語上有卓越成就,出過不少有有關專著,其《翻譯的技巧》一書,一九八○年代的統計,在國內已行銷四十萬部


    simon university同學推薦某些譯學書目
    其他"翻譯可教否 思果-楊必作品 經典翻譯等譯題討論" 參考個別記錄



    hc:說明:
    昨天與某些朋友談日本文化的百本書:千夜千冊之目錄 。後來(今天)我想,懇請同學們幫幫忙(這些要上blog),最起碼要請張華先生推薦"譯學20" 這是練習…….

    張華:「推薦20本譯學書籍,還真的有些困難,因為有的年代久遠(20年以上),有的不見得每個人都喜歡。暫時就想到的10本提名如下:
    1.思果的《翻譯研究》
    2.思果的《翻譯新究》
    這兩本我列為榜首,因為個人受益甚大,許多原則現在還在奉行。我進入翻譯這一行,也是受到這兩本書的影響。
    3.林以亮論翻譯(志文出版社1974,後來改名為《文學與翻譯》,皇冠出版 1984)
    4黃邦傑《譯藝譚》新顛編(書林)
    5.張達聰《翻譯之原理與技巧
    6.張振玉《譯學概論》
    7.金隄《等效翻譯探索》(書林)
    8.葉子南《高級英漢翻譯理論與實踐》(清華大學出版,台灣可買到)
    9.劉靖之編《翻譯論集》(書林)
    10.陳定安《英漢修辭與翻譯》(書林) 」


    小讀者『也來湊十本「譯學」或「譯術」
    1. 張振玉《翻譯散論》(東大)
    2. 許淵沖《文學翻譯談》(書林)
    3. 孫迎春《張谷若翻譯藝術研究》(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
    4. 金聖華黃國彬主編《因難見巧》(書林)
    5. 傅浩《說詩解譯》(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
    6. 叶子南《英漢翻譯對話錄》(北京大學出版社)
    7. 余光中《含英吐華 -梁實秋翻譯獎評語集》(九歌)
    8. Mona Baker: In Other Words - a coursebook on translation (Routledge)
    9. George Steiner: After Babel (Oxford)
    10. Lawrence Venuti: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Routledge)

    我(hc)提一問: 為什麼喬志高先生的都缺席?

    張華:「遺珠的的確有。像錢歌川《英文疑難詳解》對一些難句有詳解、喬志高的幾本對美國英語說明也使我受益匪淺,以上可作為「語言常識」看,對翻譯也有幫助。當年靠著這幾本書當編輯,倒是糾正了若干譯者的錯誤。」

    小讀者:「…….其實剛才寫時也考慮到喬作, 但轉念一想決定將之列入「英文類」, 而非翻譯類, 故未提
    劉靖之編《翻譯論集》確收有趙文, 張兄記憶力讚!!
    水牛版阿麗絲也有幾篇趙的語文論,

    關於理論, 我是覺得亦不可廢,
    但可能要翻譯「術」做到一定程度與經驗
    再回頭看一些理論, 可能較有心得
    初學者或許不必立即學理論吧
    我個人有時喜歡讀一點理論, 當然不是很硬的理啦……

    張華:「水牛出版社的是把原來的譯例刪除,再加上幾篇趙氏在臺大的演講,談的是語言問題。」
    我們扯到思果先生(他必須弄單獨文章介紹)….
    瑞麟:「思果:功夫在詩外──翻譯偶談(OUP
    撞鐘的碰巧有此書」
    張華:「思果《譯道探微》(中國對外翻譯)
    錢歌川《論翻譯》(台灣開明)
    王佐良《翻譯:思考與試筆》(大陸外語與教學)
    柯平《英漢與漢英翻譯教程)(書林似有出版)
    《林以亮詩話》(洪範)
    林以亮《紅樓夢西遊記》(聯經)


    ***2023.4.3


    關於文學翻譯,翻譯大家林以亮(宋淇)的看法值得參考。感謝臉友Proustian Hsu之精采摘要分享。
    續讀林以亮的《文學與翻譯》。
    在〈後記〉中,林以亮特別提到本書源於志文出版社在1974年出版的《林以亮論翻譯》,後續經過他重新修訂後,才改由皇冠出版社以《文學與翻譯》出版。惟新舊版本收入的文章已有部分不同。
    以下摘要分享的是林以亮在1969年在香港大學的演講辭,暢談翻譯文學作品的條件和態度,雖然迄今已超過50年,我相信本文還是有其參考價值吧。
    書名:文學與翻譯
    作者:林以亮 (宋淇)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1984/12
    【Excerpt】
    〈文學作品的翻譯〉
    本文爲一九六九年四月十八日在香港大學學生會中文學會主辦之學術演講講詞,其中一部份資料取自本人在香港大學所作之英文演講:『譯詩散論』,現加以整理及補充。
    [前言]
    今天中文學會請我來講文學作品的翻譯,我覺得非常榮幸。
    這並不是客套話。翻譯,到了中文系和中文學會,這才是眞正有了着落,囘了家。中文學會重視翻譯是順理成章的事。
    英國翻譯大師韋理(Arthur Waley)把白居易、詩經、李白、西遊記等譯成英文。我們幾時看到他把莎士比亞或艾略脫譯成中文?王爾德能用法文寫『莎樂美』,史溫朋(Swinburne)能寫法文詩,艾略脫也能寫法文詩,雖然他的法文文法不通,遠不如王爾德和史溫朋。我們幾時看到他們把英國名家作品譯成法文?所以拿外國文學作品譯成中文名正言順應該是精通外文的中國人份內的事。
    要靠公共團體或機構來辦翻譯,在目前看起來,恐怕是一種奢望。最好的辦法不如由少數有心人士自己動手來做,每人在三年至五年中翻譯一册名著,積少成多,成績可觀,自然而然就造成一種風氣,對社會和大衆都會產生良好的影響。我把這個希望寄託於中文學會諸君子身上,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吧。
    [文學作品可以翻譯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當然可以。否則我今天也不會到這裡來演講了。不管在理論上有多少人認爲文學作品不可能翻譯得好,甚至於根本不應該翻譯,事實上自古以來一直有人在從事翻譯文學作品。我們只要看一下人類文學和思想發展史,就會發現翻譯產生了極其鉅大的影響。例如歐洲的文藝復興是受到古典希臘和羅馬作品的譯成各國語文的刺激才發揚光大的。歐洲的宗教改革運動和新教的出現,則與聖經從原來的希臘、拉丁、希伯來文譯成各國語文有直接的關係。英國的詹姆斯王欽定本聖經,因爲文筆創造了新風格,更是著名。聖經在這情形之下,人人都能閱讀,再也不能由少數有學問的僧侶所獨佔,從此產生了新敎,與舊敎對立,一直到今天。
    囘過頭來看一下我們本國,唐朝的翻譯佛經,工作本身的偉大不在話下,可是對唐宋及以後的文學、藝術、思想的影響之深且鉅,幾乎是無可衡量的。沒有中譯的佛經,會不會有宋明理學都成問題。至於五四運動,『賽先生』和『德先生』固不必說,其本身爲一個完全受翻譯影響的運動,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文學作品的翻譯非但是必須的,而且每過一段時光,應該有新的譯文出現。理由很簡單:時代變了,文字語言也變了,人民的思想方式也因之而變。剛才提到的詹姆斯王欽定本聖經,文筆精練,英國各散文大家都免不了受它的影響。可是用現代人的眼來看,現代人的耳來聽,究竟過時了。於是在二十世紀我們先後有了諾克斯蒙席的譯本,天主敎耶路撒冷本,基督敎的新英國聖經和天主敎的新美國聖經。後二者爲整個敎會所支持,規模之龐大,方法之嚴謹,可以和我國唐代譯佛經相媲美。
    至於荷馬,大家都從濟慈的詩中知道伊利莎白王朝有查普曼(Chapman)的譯本,十八世紀有詩人考潑(William Cowper)和蒲伯(Alexander Pope)的譯本,到了一九三五年我讀大學時,用的是Butcher and Lang的散文譯本,然後再有美國Lattimore的譯本,最近則有企鵝叢書Rieu的譯本,這些只不過我隨便想起的,另外至少還有數十種其他譯本。
    至於但丁,單是二十世紀,就先後有Anderson(一九二一年),Binyon(一九三三年至一九四三年),Sinclair(一九三九年)和Dorothy Sayers(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二年)的譯本。後者是一位暢銷偵探小說作家,第三卷未譯完,僅譯了二十篇即逝世,由她的好友Reynolds女士完成。
    莎士比亞在德國,早於十九世紀初卽有Schlegel-Tieck合譯的全集,譯筆優美,使很多德國人相信莎翁爲德國人。但到最近,舞臺劇及電影演員Maxmillan Schell上演莎氏名劇,認爲該譯文已過時,自己加以重譯。
    莎士比亞在中國,先後有曹未風和朱生豪二人譯出大半,終於由梁實秋花了三十餘年譯完並出版全集。僅譯其一劇者不下十餘種,其中比較突出的有曹禺譯『羅密歐與朱麗葉』、孫大雨譯『瓈琊王』、卞之琳譯『哈姆雷特』、吳興華譯『亨利四世』,與梁譯各有千秋。以前流行的屠格涅夫小說和果戈里的『死魂靈』係根據英譯或日譯、德譯本轉譯,恐怕無法立足。傅雷所譯的巴爾札克小說多種一經出版,可稱定本,穆木天和高名凱所譯的巴爾札克小說卽相形見絀,遭受淘汰。其餘世界名著尙未譯成中文者,不勝枚舉,有待大家努力迻譯。
    所有譯文,稱賞者有人,諸多挑剔者亦不乏人,Dorothy Sayers的但丁英譯盡量採用口語,有人嫌她失去原作的古色古香;Maxmillan Schell的新譯莎劇有人認爲多此一舉,至於梁實秋的莎士比亞全集,亦有人指出其將無韻五拍體詩譯成散文爲不當,但孫、卞、吳均爲詩人,因功力關係,與梁相較,未必一定能超越梁譯。總之,如果決定從事翻譯工作一定要全力以赴,必須對得起讀者,問心無愧,不必也不應理會別人的冷言冷語。
    [翻譯文學作品的條件——其一]
    一九六九年日本的翻譯獎頒發給早稻田大學專譯法國文學作品的平岡篤賴教授。他在得獎後寫過一篇短文,談翻譯工作者應具備的條件:
    一、能讀
    二、能寫
    三、能說
    他自謙地說,在法國居住了兩年多,慚愧只能做到第一項。
    ......
    [翻譯文學作品的條件——其二]
    我們不能將翻譯界不景氣的情形完全歸咎於社會。翻譯工作者本身條件不夠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我們不能只知責人,而昧於責己。我想翻譯工作者在語言工具之外,起碼應具有如下三個條件:
    一、常識(common sense)
    二、判斷力(sense)
    三、敏感(sensibility)
    所謂常識就是指譯者應有豐富的常識,對社會上各方面的情況均有所知、有所聞。舉一個例子:艾森豪總統逝世後,遺體放在華府的敎堂中供人瞻仰遺容。香港某報自作聰明,將電訊中的cathedral譯爲天主敎堂。其實,cathedral泛指主敎所駐的敎堂,不一定是天主敎堂。香港堅道聖母無原罪總堂Cathedral of the Immaculate Conception稱爲Cathedral,因爲天主敎主敎在此做彌撒,其他天主敎聖堂只可稱爲church。但聖公會主敎所駐的敎堂亦稱爲聖約翰禮拜堂 St. John’s Cathedral,聖公會所屬其他敎堂只好稱爲church。艾森豪不是天主敎徒,是新敎徒。甘廼迪是美國總統中唯一的天主敎徒。因此艾森豪的遺體不可能放在天主敎堂中。這個錯誤完全是由於譯者的缺乏常識。
    ……
    所謂判斷力,其實與常識有關,常識貧乏,何由判斷?美國從前有一本文藝批評雑誌:American Mercury,有人譯爲美國水星。美國人雖然登陸月球,大爲成功,但還不致狂妄到據水星爲己有的地步。Mercury爲羅馬神話中諸神之一,是報導信息的健者,因此應譯爲美國信使,或美國先鋒。
    ……
    至於敏感一詞,更爲微妙。現在讓我舉一個親身體驗過的例子。在翻譯一篇論美國小說家司各脫‧費滋傑羅的文章時,我竟將他的小說Tender Is the Night隨手譯爲『溫柔的夜』。我讀過他的傳記,長篇小說全部,短篇小說二册,同時明知書名探自濟慈的『夜鶯頌』第四節。這部小說在費滋傑羅死前尚未有定本,有兩種寫法,我讀過兩遍。譯後,我覺得書名譯得太平淡,改爲:『何其溫柔,夜!』等到最後一校時,我忽然發現不安,雖然在初譯時已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部小說講一位頗有地位的年輕精神病醫生,爲了要治療一位漂亮的女病人,不惜放棄事業,和她結婚。結果他們有了兩個孩子,太太終於恢復正常,而他本人却因不務正業,精神崩潰,成爲不可自拔的酒徒。小說內容並不與書名相符。再 往深處一想,tender不一定作溫柔鄉解,也可以解爲年輕,例如the tender age。結果,我終於從『長夜漫漫』、『夜茫茫』、『夜未央』三者之中選用了『夜未央』。由此可以看出,從事翻譯工作的人多麼容易爲字』面上的意義所誤,如果對文字沒有敏感,眞像盲人騎瞎馬一樣,隨時會跌入陷阱中。
    [翻譯文學作品的態度——其一]
    以上所談的條件僅限於先天的才能,加上後天的經驗和修養,可是對翻譯文學作品還是不夠的。從事翻譯文學作品,必須另外具有一種特殊的態度或心理狀態。
    第一種,我們可以稱之爲虔誠或忠貞,全心全意把自己的精神放在翻譯工作上,根本不考慮名與利。
    胡適說過他寫文章每小時可寫八九百字,翻譯時則每小時只能譯四五百字,速度僅及寫作的一半。理由很簡單:寫作只要向自己負責,而翻譯却必須同時顧到原作者,對斟酌字句時就煞費經營了。傅雷是專業翻譯工作者,中文法文都屬第一流,他在翻譯時一天平均不過譯一千二百到一千五百字。如果要靠翻譯謀生,非把全家老小餓得面有菜色不可。可是傅雷却把他一生大部份的精力和時間花在翻譯羅曼羅蘭和巴爾札克的作品上。爲了什麼?紀德曾經說過:『每一位優秀的作家都應該至少爲祖國翻譯一册優秀的文學作品。』在這一點上,傅雷已經超越了紀德的要求。此所以巴斯特納克在從事創作之餘,翻譯了歌德和莎士比亞。里爾克把梵樂希譯成德文。梵樂希把羅馬大詩人維吉爾譯成法文。代‧路易士把維吉爾譯成英文。
    ……
    [翻譯文學作品的態度——其二]
    在翻譯文學作品時,一個優秀的翻譯工作者必須具有綜覽全局的氣派。正好像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隆中決策,同劉備分析天下大勢,定好三分天下的政策,胸有成竹,才挺身而出輔助劉備,與魏吳鼎足而立,絕不斤斤計較一州一縣的得失。同樣的,譯者翻譯文學作品絕不可拘泥於一字一句而要通篇看,掌握到原作的精神之後方能動筆。譯者非但要熟讀整部書,甚至應該進一步讀該作家的全集。Dorothy Sayers譯但丁,傅雷譯羅曼羅蘭和巴爾札克,梁實秋譯莎士比亞都是如此。譯到這種大作家時,非看全集不可,否則猶如瞎子摸象,只能接觸到表面的一部份而見不到全貌。任何人想譯珍‧奥斯登的作品,除了讀她的全集之外,最好讀兩本有關她的批評和研究,讀Boswell的約翰蓀博士傳,甚至聽莫札特的音樂都會對瞭解奥斯登有所幫助。
    現在讓我舉一個實際的例子。把中國古典文學譯成英文的先驅Herbert A. Giles 曾將蘇東坡的前後赤壁賦譯出,收在一八八三年的集子中:Thoughts Suggested by the Red Wall。題目本身就譯錯了,赤壁爲地名,在湖北省,屬華中區,赤壁不應照字面直譯爲『紅牆』。譯文中最嚴重的錯誤是把時間的觀念弄錯。在原作中,前赤壁賦一開頭就點明:『壬戌之秋,七月旣望』。後赤壁賦的開始是:『是歲,十月之望』。依照中國人的陰曆算法,前者應在陽曆八月下半月,後者應在陽曆十一月下半月。前者寫秋景,後者寫冬景。任何中國讀者都能感覺到作者對情景的感應,因爲卽使在華中,秋與冬也有極大的差別,因之作者和讀者在心情上產生對照和感慨。可是到了譯者的筆下,前者成爲夏天,後者成爲秋天,而華中的夏夜與秋夜沒有什麼太顯明的差異,所以在他筆下,前賦中的
    白露横江,水色接天。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成爲:
    A clear breeze was gently blowing, scarce enough to ruffle the riwer,………
    shedding forth her silver beams, and linking the water with the sky.
    下一句的her指月亮,『露』字却沒有譯出。後賦中的
    霜露旣降,木葉盡脫。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成爲:
    ………the landscape glittered with frost, while the leafless trees………and over the heightened hill-top, the moon was still scarcely visible,
    while through the shallowing tide naked boulders stood prominently forth.
    看上去一點不像冬天,簡直是秋天的光景。明人註云:『江水冬落,山木盡脫,不可復記矣。』譯者見不到,情有可原。但蘇東坡後賦的:『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詩人對季節更易的感慨,譯者竟完全看不出來。我們只好說,譯者對夏秋的體會仍根據他在英國的經驗,因爲英國春夏來得較遲,把陰曆看成陽曆,同時譯者對中國的天時、地利、人和完全沒有掌握,因爲他沒有將前後二賦融合在一起看,逕自逐字譯出,把原作中的季節當作暮夏和晚秋,產生了誤解。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翻譯文學作品是一種極好的訓練。平時我們閱覽書刊,往往不求甚解,等到眞正動手翻譯,則非要有全面和深入的瞭解不可。把杜甫譯爲英文,一定會對盛唐時的社會、風俗、人情有深刻的認識。把莎士比亞譯爲中文,一定比讀伊利莎白王朝歷史更有益。作品中的典故能使譯者獲得前代文史的知識,而作品中的名句可以使譯者體會到後代所受到原作的影響。
    [翻譯文學作品的態度——其三]
    除了忠貞的品質,綜覽全局的氣派之外,文學作品的翻譯者還要具有謙虛的態度。無論如何,原作總是對的,翻譯者只不過是詮釋原作的人,就如同樂隊指揮詮釋一首貝多芬的交響曲一樣。樂隊指揮可能讀過和聲學對位法、理論和音樂史,他更可能會演奏幾種樂器。可是貝多芬永遠高高在上,指揮的責任只是盡力解釋得好,而他的解釋不可能同原作一樣偉大和完美。上面提到過的日本得獎翻譯家,平岡篤賴曾說過:翻譯錯誤幾乎是『原罪』。所以在翻譯時,他常常放下筆來責備自己:『這樣譯不對,同原文的感情略略走樣了。』現在舉一個例子:
    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一景有這樣的話:
    Bernardo: Have you quiet guard?
    Francisco: Not a mouse stirring.
    曹未風的譯文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譯文抽象、平淡而沒有生氣。
    朱生豪的譯文是:『一隻小老鼠也不見走動。』
    卞之琳的譯文是:『耗子也沒有動一動。』
    梁實秋的釋文是:『一隻老鼠都沒有鬧。』
    後三種譯法都比曹譯忠實而生動。在中國人的觀念中,老鼠代表動作輕靈、寂靜無聲,mouse譯成老鼠不能說不妥。例如『七俠五義』和『水滸傳』等說部中有好幾個人身手敏捷,脚步輕盈,因此外號叫老鼠。可是讀起來,仍然隱隱覺得有不順之感。讓我們看一看法國的標準英法對照本,譯爲:
    Pas un chat.
    在英文就等於not a single cat.難道法國人這麼笨,連貓和鼠都分不出來嗎?理由是法文有這樣的成語,所以譯爲貓,而不照字面譯爲鼠。根據同一原則,我幾乎想將這句譯爲:
    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你們覺得這樣譯好不好?是不是更口語化一點?鬼比老鼠更不可捉摸一點?單就這一句而論,這樣譯好像更自然些,不過我們要進一步考慮:學者稱『哈姆雷特』爲一齣ghost play(鬼劇),因爲在劇中鬼魂屢次出現並且說話。這樣會不會引起誤會,破壞戲的氣氛?如果只譯這一句,我們可以沒有猶豫地採取這個譯法,可是如果拿這齣戲當作整體考慮,就不是這麼容易和簡單了。我們當然希望另外找到更妥貼的譯法,而目前唯有照原作的字面譯,因爲翻譯者的責任只是在詮釋原作。
    [後語]
    最後,我想引用Denver Lindley的話來與諸位共勉。Lindley通德文,會經將雷馬克和湯瑪斯‧曼的小說譯成英文。他說一個翻譯工作者的出發點應該是:
    This is something I admire so much, something I find so profound, so beautiful, so piercing that I must make you understand and admire it too, even though you, through some inadvertence, have neglected to learn the language in which it is written. Let me show you how it goes.
    譯成中文,大概是:
    這作品是如此之深刻、美麗、扣人心弦,令我讚歎不已,恨不得能讓你們大家一同享受,雖然你們不巧不懂原文,無從欣賞原作。讓我來告訴你們原作是怎麼回事。
    這段話並不是什麼高深的理論,可是至少說明了翻譯的兩個主要因素:對原作的尊重和翻譯工作者的對象是不懂原作的讀者。翻譯者就是原作和讀者中間的橋樑,使兩者得以溝通融洽。
    其實,仔細想想,還有比翻譯更好的訓練嗎?在做學問上,翻譯是最嚴格和徹底的訓練方法之一。在人生經驗上,翻譯者每日都和世界第一流作者的心靈相對。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一個優秀的翻譯工作者的貢獻是無可比擬的,因爲他對國家、對努力向上求知識的人和對下一代都有了交代。
    我希望大家都能記牢上面紀德所說的話,如果每人能翻譯一本名著,那麼我們就可以不至於交白卷了。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