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28日 星期五

非技術性

 非技術性 ≠ 無難度


這兩張照片,都是道拉吉里,一個是技術路線,一個是非技術路線,你看得出差別嗎?除了左邊充滿岩石,右邊有很多雪可以走以外,最重要的是,兩個都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機會,都有風險與心理上的難度。


在攀登的世界裡,所謂「技術性路線」,指的是需要繩索、岩楔來確保攀登的地形,翻譯成台灣人對登山的認知,就是「攀岩」。


而「非技術性路線」,就是不需要攀岩技巧,只需走路的地形。翻譯成台灣人對登山的認知,就是「爬山」、「登山」、「健行」,從你家隔壁小山一直到百岳高峰,幾乎全都是「非技術性」地形,沒錯,全部。


除非你跑去龍洞、玉山東峰北壁、北稜角西壁、南湖南峰一帶甚至針山大岩壁,或者看哪片大岩壁不爽一言不合開繩幹上去,那才會遇到台灣山區路線少有的「技術性路段」。


「non-technique」指的是「非技術性」,而不是「無難度」。從這個用詞,就可以看出報導元植南針峰北壁山難的媒體,還有沒有專業和良心了。


對這起山難,無論是我們親友,又或是法國媒體,唯一的資訊來源都是他的導師兼隊友張星雯。但人家都還在忙後事,只有餘裕給出這樣的資訊:「法國當地時間6月27日元植在霞慕尼Plan de Aiguille 區域攀登Frendo Spur 難度D+, 4 (等同北美 YDS 5.9-, AI3, M4)的冰、雪、岩混和攀路線,約早晨7點左右發生了墜落事故,很不幸的離開了大家。」


法國媒體文中寫的,元植在「non-technique」路段墜落,指的就是像右手邊那張照片那類的陡峭雪坡地形,就此而已,不代表沒有危險性和難度。


法國的媒體報導開第一槍之後,台灣的媒體也開始有了動作,大部分是直接翻譯外電,再加上各自對張元植、阿爾卑斯山的認識,中規中矩。但有少數媒體,甚至還有到現在都還沒把報導改過來的,就直接在標題或內文寫上「「無難度地段」墜250公尺亡」。


這是還要不要臉?


如果非技術性=無難度,那全台灣的山難幾乎都是發生在「無難度」的地方了,我呸。


身為一個媒體,對山不懂、對攀登不懂,都沒有關係,直接翻譯外電一點問題都沒有。但自己加料,惡意把「non-technique」翻譯成「無難度地段」,你的英文老師哭暈在廁所,報導寫作老師也火冒三丈,這種爛咖到底怎麼畢業的?讓這種惡劣學生走出校門的學校要不要自己檢討檢討?根本不配稱自己為媒體。


媒體的職責是陳述多個角度的事實還原事件全貌,大忌正是自己加料不懂的東西。


很感謝絕大部分的媒體報導此事的角度都是中性的,感謝你們的認真看待,也希望台灣的登山與媒體文化可以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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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啊... 像這種牽涉到攀岩、牽涉到冰雪的登山知識,我寫完都會和你一起討論,甚至直接引述你的評論。謝謝你一直帶著我在廣袤的山岳領域裡成長,也把眼界與想像開拓到世界無盡無窮的高峰之上。


現在,我只能被迫長大了...我只能更戰戰兢兢繼續我們一直在做的事,不然寫錯的話,大概隨時會被你笑爛吧!

2024年6月27日 星期四

2024年6月13日 星期四

中國版書名:窮途墨路,其實不好為何不敢用末路呢。

 幾個月前過世的作家保羅奧斯特的書,我買過的許多放在老家都發霉了(哎),想要重買,台灣繁體版幾乎都絕版了,太可惜。去博客來找簡體,也幾乎都沒貨。只看到這本小書。

這書非常有意思,是說他年輕時候想成為作家的掙扎與失敗。英文書名就很清楚。

Hand to Mouth: A Chronicle of Early Failure

王璞 談日本文學翻譯

 我喜歡的日本作家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老一輩翻譯巨匠也好,新一代優秀翻譯家也好,大都是英、法、俄和西歐語種,好象缺乏日譯巨匠。就算是魯迅那等文豪,從日語譯出的《死魂靈》也慘不忍睹。

        我想,日語文學譯者也許有輕敵之嫌,以為日文跟中文比較相近,只要日文夠好就勝任文學翻譯,殊不知近親通婚最易出畸形。以翻譯而言,就是更易有望文生義、想當然耳、近義同義難辨等問題。尤其日語的敬語和含義微妙的感嘆詞,很難以無縫對接的中文表現,往往讓譯文變成缺胳膊少腿或繁瑣累贅的日式中文,怪里怪氣。

        當然,還是有非常優秀的日語譯家的。回想起來,日本作家中我偏愛井上靖,便跟翻譯家有關。

        八十年代初大陸開放初期,一些大型文學期刊往往開有外國文學專欄。我就是在《漓江》期刊上讀到了井上靖《獵槍》的。那真是一篇交揉了中日文精華的譯作(可惜我忘了那位譯者大名),將日本人婉轉內斂的心理活動和語言特色準確地以流暢中文轉達,且將井上靖作品獨特風格:明快的節奏、優雅的文字、憂而不傷的語感等,表現得無微不至。那時我正在學日語,還去找了原著來對照學習。後來甚至試譯了井上靖一個短篇<驟雨>,竟然發表了。就更喜歡井上靖了。

       夏目漱石反而是我後來才喜歡上的。大概因為讀他的第一篇作品《從此以後》,譯本便是那種怪怪的日式中文。後來讀了《我是貓》,對夏目漱石的印象便大為改觀。起初好象讀的是曹曼的譯本,開頭是:「我是貓。還沒有名字。」就覺得非常親切接地。其實這也正是夏目漱石敘事語言的特徵,平易近人又詼諧大氣,所以才被譽為國民作家。

       我後來又讀了《我是貓》的另一版本,文字就比較生硬拘謹。開頭是:「咱家是貓,名字嘛,還沒有。」那位譯者顯然下了很大功夫,要把原文所用的日語謙稱「我」準確轉換成中文;奈何中文裏難找到可以與之準確匹配的單數第一人稱,只好用了「咱家」,一開頭就給人一種異味。其實夏目漱石這部小說的風格很是明朗沖淡,最初以連載的形式發表在雜誌上,引起熱烈反響,才結集成書。

       想起來,我對谷崎潤一郎的認識由反感到驚艷,大抵也跟譯者有關。我讀的第一部谷崎潤一郎作品是他散文集《陰翳禮贊》。大概受到之前中國評論者對他「畸戀」、「虐戀」、「色情」評介的影響吧,先就有抵觸情緒。而我所讀的那一中譯本,文字又有點怪怪的,突顯了谷崎潤一郎的清冷與陰鬱,就草草翻閱一下而已。

       及至後來讀到竺家榮所譯《細雪》,也許因為之前讀了她譯的渡邊淳一《失樂園》吧,喜歡她自然流暢的譯筆,一讀,果然跟《細雪》行雲流水般的敘事很是般配,遂一口氣讀完。這才見識到谷崎潤一郎最大師的層面。從頭到尾都不過是那一家四姐妹的談婚論嫁瑣事:一次又一次的相親、相親前的準備、相親中的細節、男方女方的衣着舉止、以及各人微妙的心理活動,比奧斯汀更瑣碎,卻缺乏奧斯汀的幽默。

     不過谷崎潤一郎有其獨到之處,他文字和敘事甚是精緻、細膩、雍容,出手的便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很優雅,很經看。看似沒有懸念,其實懸念絲絲點點地埋伏在家長里短的絮叨中,讓讀者難以釋卷。

     其實,世人對兒女情長的期待跟他們對色情暴力的關注,是一樣強烈的,只看作家的功力如何。谷崎潤一郎有一種如詩如畫的講故事才能,「尋尋覓覓」地、「過盡千帆皆不是」地、「似花還似非花」地把那鄰家男女的眉間心上事娓娓道來,竟牢牢抓住了萬千讀者的心。

       我漏夜一口氣把這本書讀完,先追情節。第二天,又讀一遍,好仔細琢磨他那深藏不露的文字功力。

2024年6月11日 星期二

optimization. precarious future; short and precarious "譯場(su)報告" * On Translating * No. 3, 201610265

美超微CEO梁見後的人生哲學,大概可以說是人生要順其自然、做事要做到最好。


梁見後回憶,在2004年他帶著孩子一起看了電影The Day After Tomorrow 得到啟發,電影描述因為人類對於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造成全球暖化,產生極端氣候。他從片中主角爸爸想去拯救小孩,得到啟發想要做最好、最省電、最有效率的東西,但當時並沒有供應鏈,於是他在公司馬上成立部門針對電源供應器、系統設計架構等等去研發最佳化的設計,目標要把核心技術做到最好,這就是後來 #綠色運算 Green Computing 這條正確道路的起點。


#最佳化 optimize/ optimization 這個字來自於拉丁字optimus,是best 最好的意思。在電子計算機(電腦)的領域,是指重新設計數據程式等等,以改進運算處理的效率。


而optimization 之後被翻譯為「优化」,然後「最佳化」就開始被干擾,有時被「優化」取代混用,而且,連一般詞improve 改善、改進,也被「優化」取代混用,真是的支語!


今天看到梁見後的專訪敘述創業過程,他身體力行原汁原味呈現「最佳化」這個詞,令人非常有感。每次跟別人吵「最佳化」vs 「優化」哪個翻譯好,真的khì-sin-lóo-miā 氣身惱命,現在梁大老闆脫口而出「最佳化」成了最好的翻譯示範!20240612 translation matters


Nationalism: a long shadow over Asia's precarious future

BY 

"譯場(su)報告" * On Translating *

No. 3, 2008/1/30; 2008/1/28 創刊
Quote from W. Edwards Deming:
Precise optimization is not necessary. It would be too costly.
參考昔日趙民德老師 趙家酒店http://www.jds-online.com/blog/
1980
年代初之文 (1999)csqc 贊賞有加
現在大概也是丟棄品質月刊族的人
建議的改善
我們看一下品質月刊內公開的「稿約」,根本無法運作,從來不寫出稿件要寄何處-何人收
從來沒有回函說「收到稿 」「接受 約何時登」「不接受 為什麼」
利用網路:
實體印刷頁數減半
其他用網路版參考香港的”21世紀”)
每期將約五分之一的文章放在網路上公開(徵求作者同意)
建議 不要隨便定定 每期主題
英文要注意 譬如說上期 Quality Ethic 等是什麼意思
評論
幕後 v 内幕不如(開發)「經緯
譯壇、SU 動態
名著名譯
It was on the day, or rather night, of the 27th of June 1787, between the hours of eleven and twelve, that I wrote the last lines of the last page in a summer house in my garden. After laying down my pen, I took several turns in a berceau or covered walk of acacias, which commands a prospect of the country, the lake, and the mountains. The air was temperate, the sky was serene, the silver orb of the moon was reflected from the waters, and all nature was silent. I will not dissemble the first emotions of joy on the recovery of my freedom, and, perhaps, the establishment of my fame. But my pride was soon humbled, and a sober melancholy was spread over my mind by the idea that I had taken an everlasting leave of an old and agreeable companion, and that whatsoever might be the future date of my History, the life of the historian must be short and precarious."
但很快我的得意被壓下去了,心裡充滿了一種冷靜的憂鬱,由於想到我已永遠地告別一位多年的良友,想到不論這歷史會存在多久,寫史人的生命則必然是短促而不安的。(王佐良先生編『英國散文的流變』頁87。)
the historian must be short and precarious這嘆史家之生命注定短暫而不確定。

precarious 另外一種意思如「神遊」--寫這巨著之經驗。
"Gibbon is not merely a master of the pageant and the story; he is also the critic and the historian of the mind." (Virginia Woolf).
Much that is important to other people loses its importance; the perspective is changed when the eyes are fixed not upon the foreground but upon the mountains, not upon a living woman but upon “my other wife,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And it is difficult, after casting firm sentences that will withstand the tread of time. to say “in three words, I am alone.”
「許多於平常人十分重要的東西對他失去了意義。當他的目光超越了眼前景象而投向遼遠的群山,當他專注於『我的另一個妻子,《羅馬帝國衰亡史》』,而對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視而不見,他的人生觀也就與眾不同了。」維吉尼亞.吳爾芙如此論述〈THE HISTORIAN AND “THE GIBBON” 1937 歷史學家與「這種吉本」〉
批評hc改譯成 「他人十分看重的,對他則不重要;當他目光不再只看眼前景象而是放眼群山,專注於『我的另一個妻子《羅馬帝國衰亡史》』而非世間女子,眼界就大開了。」

2024年6月9日 星期日

陳思宏 德國戲劇製作之翻譯

 這幾個月就是專心寫新小說,需要轉換頭腦,我就去做翻譯。這次的翻譯工作,真是,不簡單。這是一齣秋天會去台中演出的德國戲劇製作,雖然是經典劇本,但已經全部翻新,非常當代。


這不是我第一次翻譯劇場演出字幕,經驗是:不論怎樣,就是會被罵。我記得上次是字幕的位置讓觀眾不爽,所以罵罵罵。這次的案子原本在2020就要做,但因為疫情,演出一直延宕,四年後,劇團終於要來台灣演出了。


演員語速很快,字幕卡會一直跑,所以譯者的確要努力,幾秒內,觀眾閱讀中文,能盡快抓到台詞的精髓。


挑戰是,德語劇場常有演員大段獨白,完全不口語,難度非常高的知識論述,連德國人自己聽也會霧煞煞。這次就是有一大段獨白,超可怕,我卡在這邊已經卡三天了。我真的是覺得不論怎麼做,依據演員的語速,加上字幕奔跑,到時台灣觀眾一定是「什麼鬼,譯者給我站出來!」


但我還是不會用筆名。我不怕被罵。罵就罵。這我已經理解了,反正不爽的人真的很多,而且很愛來社群媒體罵人。重點是,譯者要帶觀眾走過這語言的橋,我希望帶大家走過去,不要落水。就算落水,我希望字幕能把你拉上來,不要淹死。就好。這段獨白,真的啦,絕大部分的德國人,一聽,也是會一臉問號。


舞台上播放幾首歌,歌詞真的超難翻譯,超,難,翻,譯。導演選那幾首歌當然都是有意境,所以要把歌詞翻到大家能懂,又跟劇情貼合,真的是很大的挑戰。


翻譯的確是腦子的大挑戰。字彙,表達,在語言之間切換,我覺得對寫小說這件事有很多啟發。對我來說啦。


翻譯劇場有個好處,就是有演完即焚的感覺。不會有人注意到翻譯,就算罵,散場了,也會一下子就忘。但是翻譯書,因為書就在那裡,實體或電子或有聲,罵的人就可以罵到天荒地老。


廢話結束。繼續去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