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董樂山把Hilter was the fate of the German people(語出德軍總司令勃勞希契)譯為「希特勒是德國人民的劫數」,譯得固然好,但還不夠好,因為「從全句看來, 說一個人是"劫數"就不通順易懂了,如果改成 "希特勒給德國人民帶來了一場浩劫",不是更充分表達了原文的含 意嗎?」 他這一改,味兒全都沒了。我覺得許的中文凝滯,所以譯文並不上乘 ,同樣是譯《包法利夫人》,周希克就比他強多。」
我認為用「劫數」來翻譯 fate 很傳神,代表是一場命中註定、寫進命運的無法逃避的災難。「帶來了一場浩劫」就失去了原文 fate 所想傳達的
「命中註定」的無奈。(當然,史實上,此一災難完全可以避免,也不是「命定論」。)
至於,說某人是「災難」,以英文文法來看是不成立,但是,就當代中文而言,口語上以及一般行文並不算突兀。
「龔小姐對吳老師是一場災難。」好像,行文上也無不可。
Ken Su
你的貼文大部分呈現「許淵衝」,有時作「許淵沖」,困擾讀者,其實正確應作「許淵沖」。
就如中國書籍或少數台灣作者會將 20 世紀佛學大師呂澂寫作呂澄,雖然「澂」字是「澄」的古字,但是作為人名,不該混淆。
hc:
謝謝。
會登你的意見。---他談的是我們2004年與梁永安先生的討論。
"衝"是"沖",繁簡轉換之問題,我懶得改。
許淵沖的大問題是,拿別人的"重譯",取巧,可能兩人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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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7.6 hc simon university
「譯」、「重譯」、簡介《文學與翻譯》(許淵沖著)
這一周來,這兒熱鬧的兩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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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譯的情形很多種,「重譯者」可以是自己或他人。譬如說,
所以,重譯多少可以看做對翻譯者-出版者的「挑戰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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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讀者留言:「版主所言甚是.。重譯現象, 不論是為挑戰, 為愈精, 為市場...通常是必然, 有時甚至是必須的.。
小讀者再度聲明, 我只是針對"為新世代語言而重譯"這項理由, 將譯本文字之時代性與原本文字的時代性並置觀看, 在無聊地窮格而已. 就算我在進行一種counter-reading吧... :-) 【hc按:留言中有其為wo找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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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l 留言:「re: 重譯
台長二月來訪時惠送的北京大學出版社發行之《文學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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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按:加入舊檔案:廖月娟女士在上周的Simon University說:"…..如獲至寶。
然而,他也坦白,傅譯中有十分之一是後人很難超越的。
我認為傅譯有他那個時代的限制,才學再高,資訊管道不夠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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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昔日對於許淵沖著作的可惜,主要在它沒索引:
這本書由北京大學出版,是難得有許多心得的佳作之文集,其中旁徵博引,就許多主題,屢屢從不同角度反復闡述, 所以如果能有好索引,它幾乎算的上是一本小百科…..同時, 如果有所引,許先生分散在四處的翻譯論, 也可以層次分明地讓讀者和自己知道思想之演變,理論之架構…… 可惜,目前似乎是材料豐富,即,作者實踐力強,可以舉一反三, 不過一般人必須花很都時間自行整理作者的思路關連圖, 所以相當遺憾,太可惜啦……
另外,梁先生認為許先生的文字不夠鮮活(這是hc說的,
【感謝梁永安先生留言:致hc
有關許淵沖,我的原話如下:「讀許淵沖《文學與翻譯》,
他認為董樂山把Hilter was the fate of the German people(語出德軍總司令勃勞希契)譯為「
他這一改,味兒全都沒了。我覺得許的中文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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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
hc 留言兩留言:「查《教育部 國語辭典》「譯」
1 將一種語言文字,轉換為另一種語言文字,使人易於瞭解。
《廣雅疏證˙卷三˙釋詁》 :「譯,見也。疏證:見者,著見之義,謂傳宣言語使相通曉也。」
2解釋。《魏書˙卷一一四˙釋老志》:「
Webster's 1913 Dictionary
5. To render into another language; to express the sense of in the words of another language; to interpret; hence, to explain or recapitulate in other words.
Translating into his own clear, pure, and flowing language, what he found in books well known to the world, but too bulky or too dry for boys and girls.
--Macaulay.
6. To change into another form; to transform.
Happy is your grace, That can translate the stubbornness of fortune Into so quiet and so sweet a style. --Sha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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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引得學",我是外行 (有些朋友應讀過哈伯馬斯<<>>
「評釋」:蘋果日報 每日英語 2004/7/6 "Gazelle ClimaCool pro"
原文:「Representatives from the German 'adidas' company present the new sports glasses "Gazelle ClimaCool pro" on the opening day of the 61st. international trade fair for sports equipment and fashion "ISPO 2004" in Munich, southern Germany, on Sunday. The new eyewear combines a soft, light and flexible frame with improved airflow to keep lenses steam free. 周日在德國南部慕尼黑舉行的第61屆「ISPO 2004」國際運動器材暨時裝商展上,
HC:
所謂的commentary,為一種「評釋」。
這種所謂的運動用眼鏡,只要是針對慢跑和馬拉松等用途(
這翻譯可能只有將fashion翻譯成成「時裝」有問題。
"Gazelle ClimaCool pro" 是註冊商標,如果稍加注解會更好:
gazelle
an African or Asian deer-like animal that moves quickly and gracefully and has large eyes 1. 【動物】 【動】 瞪羚 ( 瞪羚屬羚羊的總稱 )
clima m 1. (atmósfera) atmosphere 2. GEO climate」】
airflow 究竟要採專業名詞翻譯或類似報紙的翻譯,我也很難決定。
eyewear 不知是那年的新字眼:1. 【物】 矯正視力或保護眼睛的器材(如普通眼鏡,隱形眼鏡等)(
***** 我在網路上找一些相關的資料,或許解釋得更清楚。
adidas has launched its latest eyewear collection - the Gazelle ClimaCool pro - in Dubai. The new line combines the best of adidas' original Gazelle glasses recognized for providing better grip while running, along with the award winning ClimaCool technology to offer optimum protection from the sun. 【所以跑步時眼鏡的抓著力(grip)最當很重視。】
The Gazelle ClimaCool pro, which focuses on four vital elements- fit, protection, durability and clear vision is distributed in the UAE by Bin Hendi Enterprises and is available at Fashion Optics in Jumeirah Beach Centre and leading optical stores.
Commenting on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new eyewear collection, Mr. T N Pratap, CEO, Bin Hendi Enterprises, said, "Considering that health and fashion are such integral elements of the social fabric of the UAE, it is our commitment to offer the finest products and enhance the lifestyle of the discerning consumers who understand and appreciate premium quality." 【此產品的主要品質機能為:fit, protection, durability and clear vision----下文會展開來談它們;
the fabric of sth the structure or parts especially of a social unit or a building:
例子:the fabric of society/Unhappiness was woven into the natural fabric of people's lives./We must invest in the fabric of our hospitals and start rebuilding them.】
"The new adidas eyewear collection aims to provide customers the highest degree of sun protection and its advanced features such as a streamlined sleek frame which is flexible, soft and light will make it an obvious choice for every fitness enthusiast - whether it is for a leisurely jog or for running in marathon events. And with its variety of styles and colours the Gazelle ClimaCool pro forms the essence of the vibrant nature of this city."
Available in striking combinations, the eyewear has great shades for the frame such as indigo, white, black, silver, scarlet and also a choice of the lens colour ranging from clear and grey/orange to silver and orange. To suit different face shapes, the Gazelle ClimaCool pro collection comes in two different sizes and benefits from the patented adidas tri-fit system which gives the option to click the temples to three different positions so that the frame is adjusted to perfectly sit on the head.
"Sophisticated, futuristic designs - with a dash of classic taste - combine to make the new Gazelle ClimaCool pro collection as chic as ever. Gazelle ClimaCool pro will be well received by the fashion savvy consumers and reflects the dynamism of people in Dubai who are constantly on the go," he further added.
The Climacool technology offers superior ventilation addressing the need for ensuring optimum vision with an improved airflow to keep lenses steam free even in conditions of extreme heat. All this takes place without the slightest disturbance to the eyes.
Boasting an advanced technology, the 'Double Snap Nose-Bridge' achieves the ideal resting position of the eyewear on the nose and the 'Traction Grip' on the ends of the temples completes a secure and comfortable fit. Another feature, the 'Quick-Release Hinge' mechanism enables temples to break free under exertion of impact force without damaging the frames.
Gazelle ClimaCool pro is equipped with the revolutionary LST Trail silver lens, which harmonizes light fluctuation, thereby reducing eye strain. The sunglasses are also compatible with adidas eyewear's leading sports vision solution system giving perfect visual correction by having the prescription glazed into a special insert that fits in behind the sports l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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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家許淵沖:遺歐贈美千首詩
翻譯家、詩人許淵沖已經95歲了。
如今他每天的功課是拿出莎士比亞原版著作和朱生豪譯本,重譯莎翁全集。莎翁名劇《李爾王》中描寫子女見錢眼開一句,朱生豪譯為:“老父衣百結,兒女不相識;老父滿囊金,兒女盡孝心。命運如娼妓,貧賤遭遺棄。”而許淵沖則譯為:“父親穿破衣,子女就不理。父親有了錢,子女露笑臉。命運是娼婦,嫌貧又愛富。”
“翻譯時一定要找一個比照的版本。”他笑著說。“我要和朱生豪比賽,我的譯本肯定會超過他的譯本。”
難以想像,這樣一位翻譯大家,上小學時並不喜歡英語。“wxyz”是編了口訣“打潑了油,嚇個要死,歪嘴”,才勉強記住的。“兒子”的英文複數形式sons,他旁注為“孫子”,“女兒”的英文複數形式daughters,他旁注為“刀豆子”。
然而如今,翻譯卻寄託著他的中國夢。“中國要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而建設文化強國,就要使中國文化走向世界。”許淵沖說。
許淵沖和楊振寧是西南聯合大學的同學。楊振寧認為,他最大的貢獻不是得諾貝爾獎,而是幫助中國人恢復自信。許淵沖也希望幫助中國人克服文化上的自卑感:“我要把中國人民創造的美,轉化為全人類的美,這是我最喜歡做的事。”
三省吾身,用勤勉與痴迷貫通中西
說起聯大對學子的滋養,許淵沖首先會提到楊振寧在香港《今日東方》創刊號上的一句話:“我那時在西南聯大本科所學到的東西及後來兩年碩士生所學到的東西,比起同時美國最好的大學,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許淵沖心目中,聯大是當時的世界一流大學。他說:“聯大可以說超過哈佛。因為它不僅擁有當時地球上最聰明的頭腦,還有全世界講課最好的教授。”
許淵沖恪守夫子教誨“一日三省吾身”,養成了每天記日記的習慣。就連大年三十,他都要寫日記。聯大八年,馮友蘭是對他影響最大的教授。馮友蘭提出四大境界:自然境界,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功利境界,如《孟子見梁惠王》中“言利”的惠王;道德境界,如“言仁義”的孟子;天地境界,如“從心所慾不踰矩”的孔子。許淵沖常以這四大境界反省自身。
聯大的學習,為許淵沖的翻譯工作積累了深厚的基礎,成就了他的多個“第一次”。許淵沖上過皮名舉教授的《西洋通史》。許淵沖說:“他把枯燥的史實講得非常好記,把埃及女王克婁巴特拉的名字簡化為'骷髏疤',說如果她的鼻子長一寸,羅馬的歷史就會改寫,安東尼就不會'不愛江山愛美人'了。我後來把這個故事翻譯成中文,是我出版的第一個劇本。”1939年4月28日,許淵沖把林徽因悼念徐志摩的詩《別丟掉》譯成英語,發在《文學翻譯報》上,這是他翻譯的第一首新詩。
教授們的博學、嘉勉和嚴格要求,促進了他學業的精進。吳宓是中西比較文學奠基人,曾教授《歐洲文學史》《翻譯》等課程。“吳先生不但自己背誦,也要求我們背誦。如果不背英文詩,翻譯詩詞是難以想像的。回憶起來,不得不歸功於吳先生教誨。”許淵沖說。
在1940年5月29日的日記裡,許淵沖記下吳宓對自己的鼓勵:“'我看見劉澤榮先生送俄文分數表給葉公超先生,你小考一百分,大考一百分,總評還是一百分,我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的分數!'吳先生是大名鼎鼎的老教授,這話對一個十九歲的青年是多麼大的鼓舞!我當時就暗下決心,《歐洲文學史》一定也要考第一。結果我沒有辜負吳先生的期望,卻因為搬動講桌沒有搬回原處,挨了他一頓批評。”
錢鍾書給許淵沖他們上課時,才28歲。許淵沖對錢鍾書的印像是:“他讀書求學時,才智過人;他寫文章或說話時,妙語驚人;成為一代宗師後,嘉勉後人。”兩人長期保持書信來往,錢鍾書亦常在信中鼓勵許淵沖。
聯大師生多中西貫通、古今貫通、文理貫通的通才。顧毓琇1972年獲國際機電及電子工程師學會的蘭姆金質獎章,1976年又被世界詩人大會授予“桂冠詩人”稱號;錢鍾書博通古今中外,陳寅恪以詩文證史,以史證詩文,溝通了文史界限,是一代文史大師;楊振寧對西洋詩和中國古詩詞都有研究,可算得上溝通了科學與藝術;許淵沖常常讚美他們的廣博與通透,並不斷鞭策、豐富自己。
離開聯大後,許淵沖去英國牛津大學遊學,又去法國巴黎大學攻讀文學研究生。在那裡,他翻譯了第一首法文詩——雨果的《靜觀集》:“泉水從岩石上一滴滴落入怒濤洶湧的海裡。掌管生死的海洋說:'你來幹嗎?這樣哭哭啼啼!' '我的風暴使人害怕,我的盡頭就是天涯。難道我還需要你嗎?小鬼,我是這樣廣大……'泉水對苦海深淵說道:'我無聲無息,不求榮耀,我給你的,正是你缺少的一滴淡水,人的飲料!'”
回國以後,“五十年代翻英法,八十年代譯唐宋。九十年代傳風騷,二十世紀攀頂峰。”許淵沖成就了自己的翻譯夢,像那一滴滴落入海洋的泉水一樣,不斷地去溝通“大河”(中國文化屬於大河文明)與“海洋”(英國文化和法國文化屬於海洋文明)。
心憂人類,向世界傳遞中國文化智慧
許淵沖多次提到1988年75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在巴黎的聚會。他們在聲明中說,21世紀的人類如果要過和平幸福的生活,就應該回到2500年前的孔子那裡去尋找智慧。
“孔子主張禮樂之治。禮模仿自然外在的秩序,樂模仿自然內在的和諧;禮可以養性,樂可以怡情;禮是義的外化,樂是仁的外化。做人要重仁義,治國要重禮樂,這是中國文化幾千年不衰的原因。”許淵沖說。
孔子重視禮樂,柏拉圖則重視體育和音樂。中西方均重視“樂”,許淵沖認為,不同點是,中國更重視禮教,西方更重視體育。如果說樂育使人耳聰目明,成為智者;禮教使人循規蹈矩,成為好人;體育則使人身強力壯,成為強人。
“西方文化強調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對立,人要征服自然,也要征服人類,因此需要培養強人。”許淵沖說。因此,荷馬史詩《奧德賽》中寫赫克托離開妻子上戰場的名句,許淵沖譯為“衝鋒陷陣我帶頭,論功行賞不落後”。
而中國文化強調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要和諧,人要順應自然,因此重視培養好人。許淵沖說,《詩經》歌頌的多是聖君賢臣,對助武王伐紂的薑子牙,只說了這樣一句:“維師尚父,/時維鷹揚。”
孔子說:“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但孔子讚賞智者和仁者,卻不讚賞勇者。“這種修文偃武,重德輕才,順應自然而不征服自然的思想,造成了中國兩千多年來重柔輕剛的風氣,積弱成習的後患。”許淵沖說。
許淵沖自小佩服勇者,一直有著一個英雄夢。
讀小學的時候,許淵沖和同班同學塗茀生一起看武俠小說,希望學好武藝,去殺日本鬼子。他們放學後去野外尋師學藝,但是踏遍青山無覓處,只好遊山玩水後又回到學校去。許淵沖當時還自取外號“沖霄子”。
荒唐事已付笑談,卻為許淵沖參加遠征軍埋下伏筆。許淵沖讀大三那年,美國志願空軍第一大隊已到昆明,準備援助中國對日作戰。教育部號召各大學外文系高年級男生服役一年,服役期滿可以算大學畢業。服役期間,許淵沖負責翻譯情報,他的翻譯快速、準確,得過“飛虎章”。“梅貽琦校長親自來秘書室看我們,並要我服役期滿後再回聯大學習一年才算正式畢業。”許淵沖說。
歷經國難,加深了許淵沖對中國文化的反思。“如果好人不是強人,國家可能貧窮落後;如果強人不是好人,世界可能以強凌弱,天下不得太平。只有好人和強人合二為一,才能使人類過上和平幸福的生活。這也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能對全球文化做出的貢獻。”
正是在這種意義上,許淵沖翻譯《論語》《老子》等傳統典籍,不是為古人翻譯,而是要讓當代人看懂,從中領悟中國的智慧。
“左右開弓”,與世界分享美好情感
“按照馮友蘭的解釋,禮樂之治就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的思想在中國歷代詩詞中都有表現。《詩經》可以說是天人合一思想的序曲。”許淵沖說。“詩詞英譯是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一步。”
翻譯難,譯詩更難。詩人羅伯特·弗洛斯特曾說,詩是翻譯中丟失了的那一部分。
英國倫敦大學格雷厄姆教授曾說:“不能讓華人來譯唐詩。”他要親自翻譯。中國唐代詩人李商隱《無題》有兩句詩:“金蟾囓鎖燒香人,玉虎牽絲汲井回。”這位教授的英譯直譯成中文為:“一隻金蛤蟆咬著鎖,開鎖燒香吧;一隻玉虎拉著井繩,打上井水逃走吧。”
“外國人難以體會中國古詩詞中的修辭、用典、意境,這是中國文化沒有走向世界的重要原因。”許淵沖說,“這段譯文只翻景語,沒譯情語,而且錯誤太多。金蛤蟆是唐代富貴人家大門上的門環,咬定鎖表示晚上鎖門了,燒香是唐代人的風俗習慣,早晚燒香祈天敬神。玉虎是水井轆轤上的裝飾品,'牽絲'是拉起井繩的意思。中國人的譯文是:天晚燒香鎖門的時候,詩人進門了;早晨拉井繩打水的時候,詩人回家了……這說明,譯者對唐詩的理解還不深入。徐志摩曾說,中國詩其實只有中國人才能譯好。”
中國人把中文詩翻譯成外文時,翻譯成散文的多,翻譯成韻文的少,這影響了詩歌的傳播效果。許淵沖說:“譯詩的主要目的不是使詩人流傳後世,而是使人能分享詩人美的感情。我是用韻文把中國的唐詩宋詞翻譯成英、法韻文,韻文更能把中國內在的美翻譯出去。”
對毛澤東詩詞《為女民兵題照》中“不愛紅裝愛武裝”的翻譯,一直是許淵沖的得意之作。許淵沖把“紅裝”譯為“powder the face”(塗脂抹粉),“武裝”譯為“face the powder”(面對硝煙),整句為“to face the powder,not to powder the face”,保持了原文中的對仗,並且體現了原詩中的革命英雄主義氣魄。“文革”中,許淵沖為這首詩的翻譯挨了100鞭子,說他歪曲毛主席的思想。然而現在,大家都用他的這句翻譯。
在將法國和英國文學經典翻譯成中文時,許淵沖也同樣注意傳遞作者在著作中所要表達的豐富情感。
比如,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中第十卷第三段中的一句,有兩種譯文:
傅雷:我從你緘默的嘴裡看到了笑容。
許淵沖:我在你無言的嘴上痛飲醉人的笑容。
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把毛澤東詩詞和中國古詩詞、《論語》《老子》《西廂記》等翻譯成英文、法文,把英法文學經典翻譯成中文,許淵沖迄今已出版譯著一百多部。錢鍾書先生讚他:“足下譯著兼詩詞兩體制,英法兩語種,如十八般武藝之有雙槍將,左右開弓手矣!”
打破清規,構建中國翻譯學派
2015年底,許淵沖當選為“中華之光——傳播中華文化年度人物”。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請許淵沖即興翻譯“老驥伏櫪,壯心不已”。“An old steed in the stable may stay, But still it longs to go a long long way.”許淵沖不假思索,口占兩句韻語,在場的人拍手叫絕。
這句話也正是晚年許淵沖的寫照。
每說到得意處,許淵沖“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半個多世紀久別重逢後,楊振寧問許淵沖的夫人照君:“許淵沖得到靈感時,會不會突然叫起來?”照君說:“他有時半夜裡冒出了精彩的句子,怕第二天早晨起來忘了,無論多晚,他都會披衣起床記下來。”
“孔子很了不起,他的幾句話幾乎概括了我的一生。一句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對我來說,這句話一方面是說,做什麼要有興趣。為什麼我有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狀態?就是因為我喜歡翻譯,離開它不行。另一方面,我把它用於闡釋翻譯理論,也就是'三之論':'知之'即求真。'好之'即求美,優化譯文,使人'好之'。'樂之'即求意美、音美和形美,使人'樂之',這是翻譯的最高目的。另一句是'從心所欲,不踰矩',這是翻譯的最高境界。”
20世紀以來,中國的翻譯理論不斷發展,翻譯界大家輩出。嚴復把老子“信”和“美”的矛盾論發展為“信達雅”三原則。林琴南不懂外文而事翻譯,自然不“信”,但實現了達、雅。魯迅倡導直譯,求信、真,郭沫若則求美。茅盾試圖調和魯、郭,口頭上追求直譯,實際上卻追求文采,一直處於“矛盾”中。朱生豪倡導意譯,楊絳的妹妹楊必也主張意譯,並取得了很高成就,比如《名利場》。“傅雷是主張意譯的,曾說:'我們在翻譯的時候,通常是膽子太小,遷就原文字面、原文句法的時候太多。'但他的翻譯有時好,有時不好。到了錢鍾書、朱光潛,中國的翻譯理論達到了最高峰。”許淵沖心裡如此衡量。
他也在其中尋找自己的定位。他一直堅持“優化論”,認為中外翻譯不能持西方翻譯界通行的“對等論”,“西方的英法德俄西文多是形合文字,據統計,西方文字互譯時,90%以上可以找到對等詞,因此西方的翻譯家提出對等的翻譯理論。而中文卻是意合文字,中西互譯時,只能找到40%多的對等詞。對等理論尤其不宜用於文學翻譯,更不用說詩詞翻譯了”。
在他看來,翻譯上的爭論並不是簡單的派別之爭,他說:“民族文化高於個人風格。”
“我的翻譯之道,是從老子、孔子那裡來的,又批判地吸收了諸家學說之長。我過去喜歡一個人走我的路,現在也喜歡一個人走我的路,將來還要一個人走自己的路。”許淵沖說。
他把自己的翻譯理論概括為“美化之藝術,創優似競賽”。“美”,就是魯迅提出的“三美”——意美、音美、形美。“化”,就是把錢鍾書的化境說分解為深化、等化、淺化“三化”論。“之”,就是“三之論”。“藝術”就是把朱光潛的藝術論運用於文學翻譯。“創”,是再創論。“優”,是指譯文可以優於原文。“似”,即傅雷的神似說。“競賽”,指文學翻譯是兩種語言文化的競賽。
“為了更美,沒有什麼清規戒律不可以打破。”許淵沖非常欣賞貝多芬這句話。譯文可以優於原文,體現的是許淵沖的豪氣,也是他的堅守。(中國教育報記者楊桂青)
《中國教育報》2016年4月21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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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歲的翻譯家許淵衝身著西服,仰靠在家裡最時髦的家具——一把米色仿皮搖椅上睡著了。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半小時,他語音高亢地連續“喊”話,實在是太累了。
央視《朗讀者》第一期播出後,許淵衝迅速走紅。他在海外的朋友紛紛發來祝賀郵件,出版社紛至沓來要給他出書,這兩天他腳步匆匆趕回故里南昌,修家譜、做演講,忙得不得了。此前,許淵沖和夫人照君婉拒所有媒體的採訪要求,直到最近,才終於答應接受了本報的專訪。
狂
“他是'外科派',我是'內科派'”
北大教授許淵衝住在一套只有70平方米,還是水泥地面的老房子裡,老書架、老飯桌看上去年頭也都不短了。家居陳設整體有些寒酸,但這位氣宇軒昂的老人一坐定,整個房間瞬間明亮了,也立刻歡騰起來。聽聞自己成了網紅,他咧開嘴笑了,“我沒有時間關心這些,不過,別人都告訴我了。”
許淵沖一生的成就圍繞在他四周,他的中譯英、中譯法譯著以及他的英譯中、法譯中著作,共有120餘本,整整齊齊地立在倚牆的兩排簡陋書架上,這其中有他翻譯的《紅與黑》《包法利夫人》《約翰•克里斯托夫》等,還有他用英文、法文翻譯的《楚辭》《詩經》《西廂記》《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等。而在書桌的上方,懸掛著一幅老友的書法:“譯古今詩詞,翻世界名著,創三美理論,飲彤霞曉露。”
和那些沉靜、內斂的老學者不同,許淵沖個性張揚、狂放,上大學時得來的綽號“許大砲”從未褪色,“我是詩譯英法唯一人,上世紀60年代我就是唯一人,到現在還是唯一人。”最後,他又來個強大註解,“像我這樣的,兩千年來也沒有第二個。”
關於翻譯,許淵沖強調“三美”原則:內容美、聲音美、形式美,如果誰撼動了他的原則,他就像一個戰士一樣,會與人決戰到底。一次,他在課堂上講到了“三美”,一位學生反對他,說有“五美”,他很生氣地說,“他就想勝過我,學習是為了追求真理,不是為了出風頭,北大學生自以為了不起了。”
即使面對權威,他堅持翻譯美之原則也從未退讓過。他回憶說,翻譯家王佐良是第一個反對他的人,說他的翻譯是“鴛鴦蝴蝶派”。兩個人最早的分歧因瓦雷裡的詩《風靈》是直譯還是意譯而起。其中有一句詩,大意是“靈感來無影,去無踪,就像美人換內衣露出胸脯的那一剎那”。王佐良譯成“無影也無踪,換內衣露胸,兩件一剎那”。許版譯文為“無影也無踪,更衣一剎那,隱約見酥胸”。許淵沖認為王佐良用的“胸部”一詞沒有美感,因為它既可指男也可指女。他用的“酥胸”才有朦朧美。許淵沖多年後又辯論說,王佐良的翻譯是“外科派”,就好比一個傷兵中了箭,外科醫生只是把箭掰斷了,取出來,但毒還在裡面;而他是“內科派”,不僅把箭拔出來,還把內部的毒也取出來了。
他與作家、翻譯家馮亦代同樣有過“戰爭”。《紅與黑》的最後一句,說到市長夫人死了,按原文是“她死了”,但許版譯文為“魂歸離恨天”。當年馮亦代就批評許淵沖為什麼要加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還在一次學術會議上直指“魂歸離恨天”是從《紅樓夢》中偷來的。時至今日,許淵沖依然堅持己見,他認為翻成“她死了”表示的是正常死亡,但市長夫人並非正常死亡,而是含恨而死,沒有比他的翻譯更貼切的了。再說了,這“離恨天”也不是《紅樓夢》才有的,是從《西廂記》裡來的,難道《西廂記》偷了《紅樓夢》嗎?“翻譯家羅新璋當年說,他要是想到了,也會像我那麼翻譯的。”許淵沖就像孩子一樣,最後找到了一個溫暖靠山。
“自豪使人進步,自卑使人退步”——許淵衝家里高掛著這樣的條幅,“我的經驗是,光謙虛不能使人進步,沒有自豪感,人這輩子就完了。”正如多年前他與朋友所言,我們中國人,就應該自信,就應該有點狂的精神。
韌
九旬譯莎翁,每天必譯千字
許淵沖剛剛完成莎士比亞劇作《凱撒大將》的翻譯,他接受本報記者採訪當天的凌晨三點,已開始動筆寫譯者後記,其手稿筆力充沛、元氣十足。
總結自己剛剛結束的翻譯,許淵沖等於給聽者上了一堂翻譯美學課。
凱撒說過最著名的三句話:“Veni,Vidi,Vici。”這是拉丁語,翻成中文就是“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勝利了”,而翻成法文為“Vines,Vois ,Vinc”,英文是“I came,I saw,I won”。許淵沖說,只有法文能翻出美感來,他用中文很難翻出來,英文也翻不出來。“這就說明翻譯不但要真,還要美,翻真不足為奇,但做到美很難。”許淵沖的手高高揮舞著,說他一生都在做這件事,但是不能每次都做到,“做不到比做得到的多,所以需要別人的鼓勵。”
許淵沖前年接受了海豚出版社邀請,向莎翁劇作翻譯發起猛攻。迄今他已翻譯完成11部,出版了《李爾王》《羅密歐與朱麗葉》《第十二夜》《威尼斯商人》等10部。“辛苦?我高興還來不及!”許淵沖急切地分享著他的秘密:白天來人了,他就要花時間應付,但晚上沒人打攪,他勁頭兒一上來就誰也攔不住,那是他獨享的快樂時光。他給自己規定每天一千字的翻譯量,如果這個數量沒完成,不論時間多晚都會補上,“有規定就好,沒有規定反而累。”
去年是莎士比亞逝世400週年,國內幾家出版社分別推出《莎士比亞全集》中文版。面對市面上不同版本的新譯作,許淵沖自信滿滿地說:“還是我翻得好一點,莎士比亞是把現實變成文字,我不光是把文字翻譯成文字,我要把文字裡的現實翻譯出來,所以我翻得更好。”
針對市面上出現的詩體莎士比亞譯本,許淵沖不贊成元曲風格譯文的濫用,“《羅密歐與朱麗葉》,翻成'郎啊,羅郎啊'。那念著彆扭嘛。這種風格有時候可以用,有時候就不行。羅密歐與朱麗葉見面,不可能這麼叫。”
“莎士比亞寫得滿意,我翻得也滿意。”許淵沖一再說,一個人的一生要盡量享受幸福,還能使別人幸福,而他做到了這一點。這個熱愛翻譯的老頭兒更發出響亮誓言,“我要活到100歲,把莎士比亞劇作全部都翻完!”
純
回憶是望遠鏡,看遠又看近
“回憶是望遠鏡,既可以看見遠方,又可以看到近來,近來的喜就可以減少過去的苦了。回憶還是放大鏡,把當年的小事放大,可以發現意想不到的樂趣。”許淵沖喜愛回憶,但回憶在他洶湧的激情中,又暗藏著詩意和美。
在《朗讀者》中,許淵沖憶起將林徽因的詩歌《別丟掉》翻譯成英文詩歌送給當年喜歡的姑娘時,念著動人的詩句,竟流淚了,觀眾也被感動落淚。那個當年心儀的姑娘就是西南聯大的女同學週顏玉。他感嘆道,“1939年那年,錢鍾書、楊振寧、週顏玉和我,我們幾個人遇見,這很好玩。”
許淵沖的語調變得溫和起來。週顏玉當年是學校的皇后,班裡十個男生,只有她一個女生。許淵沖和她坐鄰桌,他有才,她有貌,宛若天造地設的一對。許淵沖至今記得他是在1939年7月12日,將林徽因的《別丟掉》、徐志摩的《偶然》兩首譯詩及一封英文信投進了女生宿舍信箱。他還補充說,周顏玉的美不光是他的獨家感受,還有老師吳宓的日記為證。吳教授一日遇到了周同學,“盛施粉黛,如櫻桃正熟”,而另一日遇到,則“另有一種清艷飄灑之致”。但無奈周顏玉已訂婚,面對現實,許淵沖化傷心為力量,在女生扎堆儿的外語系尋覓到了新天地。
許淵沖不光給大學女生寫過信寫過詩,他的夫人照君說,“你看我們的結婚照片多漂亮,許老也給我寫過詩,但抄家時都給抄走了。”當年他們的兒子剛出生時,許淵沖的詩歌創作尤其旺盛,但照君想不起來寫的是什麼了,只依稀記得有“楊柳寄真情”這樣的句子。
至於他的同學、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同樣被老人家不斷提及。許淵沖回憶起,當年在昆明西南聯大同上大學一年級的英文課,葉公超教授講賽珍珠的《荒涼的春天》,課文中有一個動詞的過去分詞並不表示被動的意思,全班同學都沒有發現,只有楊振寧一個人提出問題。等楊振寧1957年獲得諾貝爾獎後,許淵沖這才想到這是他善於發現異常現象的結果。他還記得1998年和楊振寧分別60年後在清華大學的會面,一上來楊振寧背起了晏幾道的《鷓鴣天》,“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這首詩許淵沖翻譯過,他的英譯文意思是“歌盡桃花扇影風”,楊振寧當即指出許淵沖翻得不對,書上不是這麼寫的。可許淵沖大聲爭論說:“'桃花扇影風'美多了,'扇底風'那是畫的桃花,我翻成'扇影風'那是真的桃花,是桃花的影子落在了扇子上。”多年過去,許淵沖還在與老同學隔空對話,“在我看來'扇底風'是實寫,扇影風是想像。這就是真與美的矛盾,也可以看出科學與藝術的不同。”
1938年剛考上西南聯大時,有同學曾問許淵沖的夢想是什麼,當時他表叔熊適逸翻譯的《王寶釧》《西廂記》在美國演出,引起轟動。他就回答說:“想做像表叔那樣的著譯家。”如今,他的夢想變成了現實,他做到了。
採訪臨近結束,96歲的許淵沖端起手中的茶杯。茶水清醇,杯中一朵雪菊倔強地怒放,充滿活力,如同他的人生一樣。
人物小傳
許淵沖1921年生於江西南昌。1938年考入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外文系,師從錢鍾書、聞一多、馮友蘭、柳無忌、吳宓等學術大家。1944年考入清華大學外國文學研究所,後赴法國巴黎大學留學。他是目前中國唯一能在古典詩詞和英法韻文之間進行互譯的專家,被譽為“詩譯英法唯一人”。已出版譯著120餘本。2010年,繼季羨林、楊憲益之後,許淵沖獲“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2014年獲國際翻譯界最高獎項——“北極光”傑出文學翻譯獎,系首位獲此殊榮的亞洲翻譯家。
(原題為《96歲翻譯家許淵沖走紅:用一生捍衛譯文裡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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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歲的翻譯家許淵衝身著西服,仰靠在家裡最時髦的家具——一把米色仿皮搖椅上睡著了。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半小時,他語音高亢地連續“喊”話,實在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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