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4日 星期日

蔡雨辰:專訪譯者林添貴;吳家恆談:林添貴先生的百部譯作經驗分享會;其人,其譯──紀念彭淮棟先生,兼談台灣近四十年來的翻譯


【譯界人生】讀國際關係的書,你很難錯過他的譯作──專訪譯者林添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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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八旗文化與多家出版社聯合為71歲的譯者林添貴舉辦了一場分享會,場上,老媒體人、出版人、政治人物雲集。預計進行一個半小時的分享會,來賓致詞便花去一小時。其中,長年鼓勵林添貴...

四月底,八旗文化與多家出版社聯合為71歲的譯者林添貴舉辦了一場分享會,場上,老媒體人、出版人、政治人物雲集。預計進行一個半小時的分享會,來賓致詞便花去一小時。其中,長年鼓勵林添貴筆耕不輟的《聯合報》前社長張作錦,將他的翻譯成績形容為「林添貴障礙」,後人難以超越。
翻開林添貴的翻譯作品目錄,洋洋灑灑,譯作時序從70年代至今,含括政治、外交、國際關係、人物傳記。他尤其翻譯多本冷戰後的台美、美中、兩岸局勢分析,讀者欲透過書籍探索此類議題,大概難以避開他的譯作。不過,林添貴笑稱自己是音痴,翻譯絕對不碰音樂或藝術等領域;他嫻熟的是國際關係,平日更喜讀美國歷任總統及國務卿的傳記。
林添貴說自己是「難以歸類」的人。其實,他那豐富的工作經歷,後人大約也難以超越──跨越政治色彩,待過《中國時報》《聯合報》《自由時報》三大報、籌辦Taipei Times、曾任允晨文化總經理,亦在新光、國泰等企業工作,還在逢甲大學財金系授課,退休前,則擔任工商協進會副秘書長及亞洲基金會執行長。非文科出生的翻譯者並不少見,但林添貴在前半生見識過大風大浪,為何願意安於這個寂寞而低調的譯者角色?
高中時,他是班上唯二立志要念文科的建中生,那是資訊封閉的民國50年代,他常去建中校園旁的美國新聞處(現為二二八紀念館)吹冷氣看雜誌,Life Time 雜誌是重要的課外食糧,也就此打下英語根底。他大一念政大外交系,趁課堂空檔讀完美國重要傳播學者、記者華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的代表作《公眾輿論》Public Opinion),閱讀能力也就此開竅。他第一次譯書是在台大政治研究所期間,因碩士論文與耶魯大學教授芮瑪麗(Mary C. Wright)主編的《清末民初革命史》(China in Revolution: The First Phase, 1900-1913相關,他邊研讀邊翻譯,每月一章,陸續發表於《幼獅月刊》。
1972年,林添貴進了《中國時報》編譯組,當時的主任是作家齊邦媛的大哥齊振一,上班第一天,齊振一就給這個年輕人一點下馬威,對他說:「找個位置坐下來慢慢翻,反正稿子不會用。」不過,林添貴後來的工作表現顯然深受齊振一肯定,兩年後,齊振一跳槽至《聯合報》,林添貴也被找去,「1974年,尼克森下台那一天,我還沒答應要去《聯合報》,就被找去幫忙。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譯了一萬兩千字,寫了半版,就這樣進了《聯合報》。」

訪談時,林添貴分享著過去的經歷,信手拈來便是台灣媒體圈、企業界風火人物的大小佚事,且因記憶力極佳,幾乎過目不忘,反映在翻譯工作上便是守備範圍廣而深,題材艱難,類型多元。他在2009年正式退休,過慣了每天忙上 11小時的工作狂顯然閒不下來,他每天翻譯5個鐘頭,至今,已翻譯了50本書。他的速度來自紀律,每週工作5天,每日5至6個鐘頭,「我習慣去社區圖書館工作,通常不帶電腦充電器,電用完了先回家,利用充電空檔去健身房運動、沖澡,午餐後,繼續工作2、3個鐘頭。」9年來,他每個月穩定產出8到10萬字,50本書就在這樣的規律下完成。

當然,偶有意外,《毛澤東:真實的故事》可能是他費時最久的一本書。原書800頁,完成三分之二時,電腦連同備份的隨身碟在圖書館被偷,他苦稱為「2013年的六三慘案」。喪氣之餘,他倒先翻譯了汪浩《冷戰中的兩面派》,3周左右完成。而完成速度最快的一本,則是批判美國外交霸權主義的《美國霸權的泡沫化》,時逢農曆年節,林添貴因為買不到回美國的機票,便在陽明山的家中待了8天,足不出戶,吃了兩百多顆水餃,一天一萬字,火速完工。
近年,關於國際關係的重量級書單也多出自林添貴譯筆,其中幾本亦是經他轉介,例如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布里辛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分析美國外交戰略的《大棋盤》,1997年11月,林添貴赴溫哥華採訪APEC峰會,在回台灣的飛機上就讀完這本剛上市的新書,下飛機後正巧遇見立緒文化總編鍾惠民,便立刻推薦給他,「《大棋盤》是我經手過國際關係的書裡最簡潔扼要的,深入淺出地剖析25年後的世界局勢。」此外,他在翻譯美國記者、地緣政治專家卡普蘭(Robert D. Kaplan)的《南中國海:下一世紀的亞洲是誰的?》時,發現另一本由長期派東南亞的BBC記者比爾.海頓(Bill Hayton)寫的《南海:21世紀的亞洲火藥庫與中國稱霸的第一步?》更為詳盡,便請編輯盡快爭取版權,「卡普蘭的作品比較像遊記,Bill Hayton的《南海》則是從歷史淵源開始爬梳,讀起來比較有脈絡可循。」而後,此書也成為文官學院的指定讀物。

2000年後,因《中國時報》創辦人余紀忠先生的賞識,林添貴兩度翻譯了余紀忠所贊助出版的傳記,一是60年代美國駐華外交官陶涵(Jay Taylor)的《蔣經國傳》,二是《李潔明回憶錄》。後者的經驗奇特,李潔明(James R. Lilley,1928-2009)曾任美國中情局(CIA)情報官、後來擔任美國在台協會台北辦事處處長,他在初稿完成後,余紀忠便要林添貴搶譯,趕在他生前出版中文版,然而英文原稿在美國出版前需中情局審閱,結果比台灣晚了三、四年後才以China Hands之名出版,成了譯本比原書更早出版的特例。
回顧初衷,林添貴笑稱自己退休後的生活是資源回收再利用,「人生進入65歲之後,有些歷練了,應該思考如何對這個社會有點貢獻。」他希望藉由翻譯工作讓讀者了解台灣在世界上的位置,這或許與他年輕時代想做的外交工作是同一件事。70年代至今,林添貴的百本譯作不僅豐富了關於政治、外交方面的知識系統,也為讀者提供了認識世界、亦對照台灣國際定位的重要窗口。



 昨晚參加林添貴先生的百部譯作經驗分享會,晨起拿出林先生在1997年前後翻譯的季辛吉《大外交》出來重讀,說理清晰,立論精闢,文字淺白易懂,實在好看。
 昨天林先生提到此書,說季氏本係德國人,英文厚重,他翻此書,曾遇到一句英文長達十四行,光是主詞就有四行,但這在中文翻譯完全不見,反而是舉重若輕,全給譯者化掉了,中間不知多少不為人知的心血。
林先生翻譯超過百本,昨晚張作錦先生說這是「林添貴障礙」,後人難以超越。這項功績固然可喜可賀,有賴於譯者有心、有志、有能力、有紀律,但這也是學術人士不願為、不能為、不屑為、不敢為的結果,才讓出這好大一片跑馬場,讓林先生盡情馳騁。
 季辛吉雖然不是學者,但是他寫《大外交》,顯見用力很深,刻意展現自己對於國際外交領域的嫻熟,既要證明自己不只是強權角力的掮客,也訴諸歷史,為自己在外交實務的作為辯護,同時告訴世人,季某可不是過氣政客,不僅能飯,食量還不減當年。
 像這樣一本書,以及許多林先生所翻譯的書,這項翻譯工作本來是學界所應承擔,只嘆翻譯之事,乃雕蟲小技耳,向為學界所輕視。這也就是昨天杭之先生所指出的點。他以自己為例,本習數學,但對哲學、思想感興趣,美國MIT、芝加哥西北大學出版社,對法國現象學與當代思潮有嚴謹而有系統的翻譯,讓他受惠很深。但台灣學界,向來重原典而輕翻譯,翻譯不算學術成就,學者若把譯作列入學術著作,還怕被別人誤以為「不務正業」。
 這樣的觀念,當然是有其盲點。執著於原典,背後有其複雜曲折的心態,要討論得另闢章節。有人以為讀英文即讀原典,卻忘了英文其實是一種晚熟的語言,今天一般所說的「英文原典」其實是從其他語言翻譯而來,忽略此點,就有如刻舟求劍。即使以更古老的語言或書籍,也有類似的狀況。比如英文聖經由拉丁文翻譯而來,但拉丁文聖經難道就是原典嗎?非也。舊約以希伯來文寫成,新約聖經至少有些部分在拉丁文之前,還有希臘文的經文。何為「原典」?何謂「原典」?越是探究,就會越覺原典觀念的脆弱。
 何況很多書籍,透過翻譯之後,更能產生影響衝擊。馬丁路德將聖經翻譯成德文,加以普及,宗教改革才會如此波瀾壯闊。而所謂具有讀原典的能力,並不表示有能力理解,有能力理解,並不表示就能轉成另一種文字。一昧執迷於原典,問題甚大。
 知識產業有如食品產業,有著龐大的產業鏈,每個環節都在生產,每個環節也都在處理(process)。廚師不可能自己養豬捕魚,有賴於其他人飼養、撈捕、宰殺、處理。知識工作者也都是站在其他人處理過的知識上,加以詮釋、創發。有些人是在同一種文字系統內進行處理,有些人會涉及轉譯其他語言系統,有些人則專心把其他語言系統的知識轉為另一個語言系統的符號。就知識處理的角度來看,不管是翻譯或寫作,只要做得好,都有其價值。何以重論文而輕翻譯?而林添貴先生翻譯破百本的例子,其實也更突顯了某種不堪。
 林先生以業餘之力翻譯的書,其中不乏暢銷萬本的書籍。保守估計,輾轉閱讀他譯作的人次,應該也有近百萬。身處學術江湖的人士,為求升等得生產論文,本為無可厚非之事,我也不敢隨便論斷,但其中必有相當數量的論文,既無學術重要性,也無閱讀人次。如果整個生涯寫個數十篇這種論文,無足輕重,也不過就幾千個人讀讀,遠不如林添貴先生翻譯半世紀不輟,能對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
 昨天杭之先生也提到,29日在紫藤廬,將有一場關於譯者彭淮棟先生的座談會,錢永祥、單德興、李有成、鍾漢清、彭錦堂、魏淑珠,以及幾位出版界的先生女士將會出席。座位已滿,但活動內容將會在紫藤廬臉書頁面露出,博客來網路書店、OPENBOOK與《思想》期刊也將會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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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其譯──紀念彭淮棟先生,兼談台灣近四十年來的翻譯
時間 2018/4/29(日)14:30-16:30 
地點 紫藤廬茶館(台北市大安區新生南路三段16巷1號)紫雲
2018年,春寒料峭,彭淮棟先生悄然謝世,
消息傳出,在兩岸四地引起廣大迴響,
許多讀者紛紛透過各種社交媒體提到自己曾受惠於他的譯作。
彭淮棟先生先後就學於東海、台大外文系所,任報社編譯,
日間上班,入夜伏案翻譯,完成三十餘本譯作,
其中不乏許多譯者視為畏途的文學、思想巨著。
彭淮棟先生投入可觀的心力,周詳思慮,化為中文,
這是他的翻譯流傳廣泛,影響深遠的原因所在。
彭淮棟先生向來少與外界交接,但這並不足以作為遺忘這位譯者的理由,
4/29的下午,在紫藤廬茶館,
我們邀請幾位彭淮棟先生的友人、學者、出版社編輯、讀者
從彭淮棟先生其人其譯的點滴談起,
並從他的譯作看四十年來台灣出版界的翻譯書。


Chiaheng Wu 再說一句,時間拉長來看,很多事情就很清楚了.學界在翻譯方面幾乎交了白卷,也不鼓勵寫書,所以也不興旺,現在的教學現場互動,狀況普遍不佳,學生人數萎縮,大家都剉著等,如果研究也無可觀,或是在別人設定的議題下為人作嫁,或是沒有公認可觀的成就,那就是四大皆空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看到商務重譯重出史景遷《大汗之國》,覺得很高興的原因。書還沒細看,但是看到譯者出身學界,加了許多譯注,顯示此書分量,顯示譯者用力,也讓讀者獲益。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82867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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